「你、你可别勾引人家!」
「啊?」
「他可是个好人!」
「……」
◇◆◇
地府第一殿,鬼判殿。
地府十殿均在海上。息风软一路往正西方行去,初时仍是艳阳高照,碧波微漾,待渐渐入了黄泉路的范围,身侧狂风咆哮,恶浪惊涛,昏黑一片不见天日,再行时又没了风浪声,脚下踏着陆地,周围却是混沌一片,只一条路幽幽向前,不知伸往何处。恍惚间四处似有叹息,远远近近,又有哭嚎,长长短短,仔细去听时却又只是一片寂静,什么也听不到。
息风软喝了口酒,心中哀叹自己在桃林待得好好的,为啥没事要遭罪来这黄泉路上走一趟啊。
走着走着,前方隐隐现了一黑一白两道人影,很快飘近了,乃两位值班的无常,来接他入地府。
互相例行公事打过招呼,息风软一看,黑无常怒容满面,白无常笑脸迎人,黑无常高帽上书四字:「正在捉你」,白无常高帽上同上书四字:「你也来了」。看得息风软一阵沉默,忍不住道:「我又不是亡魂,用不着这样吧。」
黑白无常一愣,才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刚接过亡魂,忘了换衣服。」黑无常说着拍拍帽子,四个字唰地转过去一格,成了:「宾至如归」,白无常也拍拍帽子,唰地又是一转:「欢迎再来」。
息风软嘴角抽了抽,绽出张笑脸:「你们地府,还挺幽默的。」
行至地府大殿,虽比不得息风软的桃花林,好歹看着是正常府邸。一路走过皆有侍卫把守,一个个站得笔挺,面色严肃骇人。
进了待客室,黑白无常安排息风软坐了,道:「阎王刚审过恶鬼,正在休息,请稍事片刻。」
让客人干等本失待客之道,息风软倒是毫不在意:「没事没事,我不急,你们忙。」
月老是个有实名无实权的小官,自然受不到多隆重的招待。黑白无常安排他坐下后便不知飘去了哪,把他一个人晾在那凉快。中途有个满脸阴笑的女鬼飘来朝他嘻嘻一笑,给他倒了杯茶,又满脸阴笑着倒退飘了回去。
息风软开始思念自家小红了。
在会客室坐了一阵再没见着半个人。息风软本就是坐不住的人,地府威严压抑的气氛直让他透不过气,想着那阎王也不知要休息多久,终于耐不住溜达出去。
守门侍卫只觉有风拂过,隐有花香,定睛一望,什么也没有。
息风软出了大厅,当是观光旅游一般,四处转悠。鬼判殿平时接了亡魂,便根据生前善恶审判,有大善者,送往天庭或西方极乐世界;有功过互抵者,往左走,入第十殿投胎重新做人;有恶者,往右走,先在孽镜台上转一转,看清自己一身罪孽,再按罪业送往地狱受刑。
息风软久闻孽镜台大名,站在台下一望,果如传闻一般,有十人围的巨镜一面,上书一行血淋淋的大字:「孽镜台前无好人。」传闻无论何人站在镜前,便能看见自己一生所犯罪孽如走马观花般重播。息风软转了转,终是按捺住好奇心,没有上前一试。他来此游了一趟,孽镜台上上下下侍卫瞪着铜铃大眼,却无一人发现,只是他行去时,刚好角度摄入镜中,只见镜中似有影子飞过,并未照出实体。
息风软不识地府地形,也无目的,只是随性游走。也不知行了多久,本是阴风凄凄的地府,却越来越热,越来越热,热得直让人觉得仿佛连灵魂都要脱体而出被蒸发殆尽。息风软心知这热不寻常,宛若是进了传闻中的灼热地狱。他正纳闷第一殿只是审判堂,该无地狱才对,却见眼前现出一熔岩血池,不算大。池中只有一人,背对他静坐,大概是听见声音,回过头来。
竟是一少年,面清冷,好颜色。
息风软不由一愣。那少年见着息风软,虽面无表情,眼中却也划过诧异之色。他站起来转过身,全身不着一缕。四周岩浆翻滚,少年墨色长发披肩,肤色却是冷冰冰的白,面上不见半颗汗珠,甚至隐有寒气浮动。
美色撩人。
息风软刚赞叹完,又开始吃惊。吃惊的是少年手戴铁枷——看这岩池宛若小型血海地狱,难道这竟是个关押在此的犯人?或者是地府中人犯了错在此受罚?
正想着,却见那少年一步步走上岸。息风软瞪大眼睛,看着这么个活色生香的美人赤身裸体地朝自己走来,心中暗惊难不成是美人计?若是这少年就这样开口求自己救他该怎么办?他息风软虽是怜香惜玉之人,但强龙都不敢压地头蛇,要他在阎王的地皮上跟阎王抢犯人他还是得慎重考虑一下。
息风软还在和理智做思想斗争,那清冷少年已上了岸,根本不理息风软,手一震轻松抖掉铁枷,开始穿衣服。
息风软瞠目结舌地看着铁枷落地,发出咣当一声响——这、这是不是已经坐实了越狱?你要逃跑能不能先跟我商量一下啊?
忽然听见不远处脚步声杂乱,伴随着侍卫们的叫喊「这边这边」。那少年刚披上件单衣,停下动作,抬头朝声音方向望。息风软见这少年这时候还在慢腾腾地发愣,心道莫不是个呆子,再顾不得想,不由分说一把扣住少年手腕:「还看什么?快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