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灼是少年样貌时,息风软还没看出他是谁;待他现了成人之姿,息风软才看出他真身乃法兽獬豸。獬豸生而能辨善恶,判忠奸,头上一支独角,罪者触即死。
当然这个「触即死」只对凡人而言,至于对神人有多大作用——看荆灼这一身汹汹死气,至少息风软没兴趣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哎哎,」他这会喝了口酒,又换了个方向靠着,胸前衣衫大敞,一双桃花眼盈着笑意,眯起来闪了闪,「难道我看起来很像好人么?」
荆灼听他回答,算是微微点头,端起桌上的茶抿了口,悠悠道:「既然你怕,那我又何必收起?」
「……喂,我从刚才就觉得,你是故意在整我吧?」
荆灼拿起杯盖刮了刮茶面,目光直射过来。息风软本是风流之人,平时脸皮厚比城墙,也无甚操守可言。此刻被荆灼这么上下来回审视打量,竟觉坐立不安,浑身不自在,不得不拼命压住自己想拉紧衣服的冲动。
荆灼来回打量良久,对上息风软的视线。
息风软那双春情荡漾的桃花眼,平素随便一瞥也能叫人红了脸,此刻荆灼和他直直对上,竟还是那么张清冷面孔,似乎还浅浅露了丝高深莫测的笑意——那么张冷脸也会笑,息风软怀疑自己看错了。
他就这么看着息风软,终于悠然开口道:「我堂堂地府阎王,是让人白看的么?」
息风软差点没扭头去撞墙。
「你、你,你这也太记仇了吧?」
「谬赞,睚眦必报正是我地府素来奉行的行为准则。」
息风软本是谈笑间能把人气得七窍生烟的主,这会踫上「传说中」恪尽职守、刚正不阿、铁面无私、严于律己……的荆灼,竟是给慢慢逼到了底线。
小红啊,你到底从哪听来这人的传闻啊?跟事实出入太大了吧?
「我说,咳咳,」荆灼还端着茶杯饶有兴趣地打量他,息风软给看得又挪了挪身体,横竖不自在,「咱们才第一次见面,还是留点空间待以后慢慢熟识的好。」
息风软话里的意思,是你好歹也维持了这么久雪白雪白的美好形象,用不着这么快就把你底下那潭黑水一股脑倒给我看。
荆灼又沉默了一阵才开口——现在息风软确定,他不是天然呆反应慢,是故意拖着时间磨自己神经,个天杀的!
荆灼一开口,息风软神经又给狠狠冲了冲,只听他开口便唤:「桃花——」
「喂喂!」息风软恨不得冲上去捂住他的嘴,「这名可是我情人、好友叫的,我什么时候跟你这么熟了?」
「哦,有人这么叫啊,」荆灼微微勾起唇角——这次息风软确定了,他确实在笑,乌漆嘛黑的。「你方才不是说,『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不用这么多礼节,直接叫就好了』?」
所以说,判官面前要少说话。息风软真想冲回「方才」咬断自己舌头。
「桃花,不急,咱们以后还有很大空间,慢慢了解慢慢深入。」
……意思是你才露了一星半点的黑给我看而已,是吧?
息风软坐不住了,站起来想告辞。
「上头可是批了让你看。」荆灼拿起批文反将一军。
「我看完了。」息风软咬牙切齿。
「哦——」荆灼慢条斯理,「那我考考你。」
息风软终于爆发:「滚你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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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芍在桃林左等右等,好不容易等到息风软回来,正要迎上去,却见他跟被鬼追一样跑得飞快,疾驰而过一头扎进自己房间,关上门砰呤咣啷一阵捣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