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变态!你是被虐狂吗?你为了报复自己被甩竟然可以搞垮一间杂志社!你搞垮杂志社就算了,还迫到你前男友不得不出国去避风头……你……你是他妈的什麽畜牲?你有人性的吗?你这麽多时间干嘛不去翻垃圾桶找避孕套然後去写某某跟某某偷情算了!」
「姓孙的,你凭什麽批判我?你以为自己比我好得了多少!别告诉我你进这圈子这麽多年来没做过半件脏事!你以为自己有多清高?」
「对!我是做过不少脏事,我承认!但我再怎样还是比你高尚一丁丁,因为我没有故意去伤害别人!那个人还是曾跟你交往过的,你是怎样舍得这样做的?你究竟是怎样下得了手的!」
阿香一手扶著墙壁支撑著自己站起来,他滔滔不绝地对面前的男人破口大骂。
对,他自己也觉得像泼妇骂街;他也知道这并不干他屁事。
他就是狂怒到没法停止,他生气到浑身颤抖。
彷佛之前被Gabriel背叛过、伤害过的人是他,而不是那远赴美国的男人。
「我再怎样贱也没办法伤害曾跟自己在一起的人!你连自尊都不要了?」
当他吼完这一句之後,男人没有再激愤地反驳了。
那男人本来狠狠地瞪著他,他们互瞪得眼珠子都快滚出来、下一秒像要扭打成一团。
但这样饱含挑衅的对视逐渐变质,阿香清楚地看见那双瞳仁中的火光熄灭的过程。
蓦地,Gabriel抹了一把脸,目光疲惫地调往别处。
他像抽走了能源的机械娃娃,背靠著充满涂鸦的墙壁,手臂软软地搁在屈起的膝盖上,头颅失去支撑般垂下……这会儿,阿香只看见他的浏海,浏海掩盖了他所有的表情。
阿香因为激烈的咒骂而微喘著气,巷子中再度只剩自己的呼息声。
良久,Gabriel才微微动了动头颅,将额头搁在手背上。
男人向自己用手臂建筑起来的黑洞中,低低喃出一句:「……恭喜你发现了我比你想像中更贱,你他妈的为什麽不滚开就好?」
Gabriel问对问题了。
阿香也很想知道答案,他也想知道自己为什麽不朝这男人脸上吐一口痰,然後滚开就好。
他明明已站在那里欣赏完这男人折堕凄凉的全过程。
为什麽他得像个被惹怒的疯子般扑上去又踢又打、然後指著这男人的鼻子开骂?
他应该碎碎念著自己的有眼无珠、认人不清,远远的将这男人抛在街角、抛在脑袋後,然後回家蒙头睡一觉,天亮的时候提醒自己别忘了要鄙视这人渣。
但他发觉这男人竟然还伫留在他的视线中,就离他四步不到,他甚至跟男人一样狼狈。
他为什麽会被这男人拖下这蹚浑水?他什麽时候变成道德老师了?
身後,一辆又辆呼啸而过的车子。
数盏又数盏青白的光柱打在他的背、男人的身上,光像被剪碎了的纸角残留在发上、衣服上。
阿香凝视这个画面,这个坐在街角的男人。
无论怎样辩驳、从什麽角度去看都好,都完全不值得同情。
背後,不断经过的计程车;前面,这伫留不动的男人,彷佛一道选择题。
彷佛那个Pub的晚上再一次降临在他们之间,让他有重新选择的机会。
男人此刻的眼神是否像那晚般一潭死水?或因为後悔与羞耻正在默默啜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