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胡老四大吃一惊,翻身从炕上下来,连鞋都没顾得穿上就跑了过来,围着那老王八壳子转了两圈,仔仔细细地看了半天,皱着眉头说道:“奇怪啊,还真让你们给逮着了,这,你们这是怎么逮到的?”
哥儿几个一看胡老四瞠目结舌的样子,都洋洋得意起来。
陈金说道:“嗨,这有啥难的,前些天你没听说牤牛河桥下面出现了一只提着灯笼的无头鬼么?”
“啊,我听说了,压根儿就没当回事儿,只当是传言呢,那玩意儿不会有的。”胡老四点头说道。
“对啊,提着灯笼的无头鬼没有,可瞪着眼的老王八精还真有一只,嘿嘿。”我笑着说道:“您老应该知道,这老王八精那俩眼睛睁开之后,跟俩电灯泡似的,发出的光那么亮,在桥底下照来照去,可不就让人以为是有灯笼么?再加上这老王八时不时站起来把脑袋缩在壳儿里头,在桥下转悠着故意吓唬人,这就成了无头鬼。”
“哦,原来是这样啊。”胡老四恍然大悟,接着又皱眉问道:“那你们这是……怎么逮到它的?”
我还没说话呢,哥儿几个立马你一句我一句地抢着讲给胡老四听了。
听完我们的叙述,胡老四很是诧异地盯着这只王八壳子,想了半天还是想不通,他说道:“等等,等等我再仔细看看啊,我先穿上衣服去,那什么,你们看好它,小心这东西有诈……”说完,胡老四到西里间穿上了他那身道袍,又把桃木剑啊符纸啊什么乱七八糟的拿了出来,那样子一副如临大敌般的模样。
我们几个就笑了,至于紧张成这样吗?这老王八精如今连脑袋都缩在壳子里不敢出来,你胡老四怕啥?再说了,刚才你还一点儿都不紧张不害怕,围着老王八壳子一直转圈儿仔细瞅呢,现在倒好,来真格儿的了么?
大概是觉得自己先前说这只老王八精厉害得很,结果被我们几个轻轻松搞定,自己就没面子了,所以才搞出这么一副兴师动众的样子吧?
我在心里腹诽着胡老四。
从西里间出来后,胡老四也不和我们几个言语,走到王八壳子跟前儿站住,然后凝眉直视着王八壳子,左手捏住两张符纸,右手桃木剑微抬起向下,剑尖指着王八壳子的大肚皮,嘴里开始碎碎念起来,嘀咕一番之后,胡老四嘴里轻呵一声,然后左手一抖,两张符纸轻飘飘地落在了王八壳子的大肚皮上,紧接着,一股黑烟从符纸上冒起,噗的一声,燃起两团火苗,顷刻间熄灭。
“不对啊……”胡老四歪着脑袋想了想,扭头对我说道:“银乐,你有没有见到这老王八露出头来?”
“见了啊,它只要一露头,我的腰带就抽上去了,抽了它两次,再不敢露头了。”我得意的说道。
“就是就是,那老王八的头还真不小呢,我们几个都见了,是吧兄弟们?”陈金在旁边说道。
“是,对对……”哥儿几个纷纷点头应是。
胡老四微微点了点头,皱着眉头寻思了半天,说道:“那行了,银乐、陈金,你们俩留下,其他几个人先回去歇着吧,这都夜里一点多了,快点儿回去吧。”
“哟,这是什么意思?赶我们走呢是不?”常云亮不满地说道。
“呵呵,感情又是一样的亲戚两样待了,就人家银乐和陈金跟胡老四说得来,有本事,咱们压根儿就是些没用的人,唉,走走,咱们走……”薛志刚冷笑着扭头就往外走。
其他哥们儿也纷纷嘀咕着一些不满的言语,不过也不好说什么,扭头就往外走。
我心说这胡老四真不会说话,这都第几次啦?
不像话!
我对兄弟们说道:“得得,哥儿几个也别生气,我也得回去了,奶奶-的,困死我了。”
“哈哈,我也走,我也走了,反正老王八精捉住了,扔给胡老爷子就没咱们什么事儿了。”陈金笑嘻嘻地说着,一边往外走。
其实兄弟们和胡老四都看的出来,我和陈金俩人之所以这样说着要走,无非就是不想让哥儿几个心里不舒坦。不过我和陈金俩人心里还真有些觉得没啥事儿了,至于胡老四到底留下来我们俩干啥,我心里想,估计是胡老四觉得这次老脸丢大发了,然后把我们俩留下来,故意做出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也好让其他哥儿几个觉得其中必有蹊跷,而我和陈金留下来之后,胡老四无非就是说一些不可大意,一定要小心之类的话……
“哎别走啊,都别走,还有事儿呢……”胡老四气急败坏地喊道:“行了行了,都别走了,都留下来,全都留下来行了不?”
我和陈金俩人走在最后面,还没出屋子门儿呢,其他哥儿几个已经走到了院子里,于是我说道:“哥儿几个,停止前进,原地待命。”
“去你娘-的吧,你当自己是纵队司令员啊?”常云亮笑嘻嘻地骂道。
常汉强说:“得了吧你,人家纵队司令员才不会这么喊呢,这小子充其量也就是一报信儿的。”
陈金说道:“就是,老子这司令员还没说话呢,你赵银乐急个屁啊。”
于是他立刻遭到了弟兄们的一番语言轰炸式进攻。
胡老四在屋子里彻底无奈了,苦笑着喊道:“别闹了别闹了,赶紧干正事儿,那什么,都进来,把这老王八精抬到院子里。”
哥儿几个站在院子里没动弹。
我说道:“还愣着干啥啊?一个个那心眼儿比他娘针尖儿都还小,不干是吧?走走,都他娘-的走,老子自己也要把这老王八壳子给滚到院子里去。”
哥儿几个稍微犹豫了一下,就都没脸没皮地嘿嘿笑着走进屋子里,也不搭理胡老四,围住那老王八壳子伸手用力,嘿哟哟地喊着号子抬了起来,等走到门口之后,陈金干脆喊道:“得得,让开让开,直接滚出去得了!”
兄弟们立刻点头,已经后退着走到门外的常云亮郭超俩人立刻松手闪开。
我们几个大喝一声,手上用力一抬,向外一扔,二百来斤的老王八隔着门儿滚了出去,砰砰几声之后,从台阶上滚到了院子里,扣在了院子中间。
砖头垒的台阶都被砸坏了,几块儿砖头上面都掉了好几大块儿。
胡老四心疼地跑了出来,捶胸顿足地骂道:“你们这帮兔崽子,把老子的门槛都砸坏了,台阶也坏了,明儿个你们谁也别想跑,都来给我修台阶……”
“得了吧你,就你家里这破败样子,别说砸几个坑了,就是把墙拆了那也是装修房子。”陈金不屑地说道。
我说:“行了,别废话了,胡爷爷,您老说吧,这老王八精也弄到院子里了,您打算怎么着?”
“烧了它!”胡老四立刻恶狠狠地说道。
“啥?”常云亮一瞪眼,说道:“烧了干嘛?你直接杀死它,留着肉啊,那可都是好东西,炖汤喝绝对大补。”
“对,不能浪费。”我点头称是。
胡老四摆手说道:“这我知道,你们把这老王八翻过来,盖儿朝下,肚皮朝上,这不就是一口现成的锅么?等我用三昧真火烧死了它之后,咱们直接在下面烧柴禾炖汤喝,加点儿盐巴放些葱花就成了……”
“这主意好!”陈金拍手称是。
“好个屁!”我说道:“那老王八肚子里也不用清洗干净么?肠子啊什么的,屎尿都还在里头呢,怎么吃?”
“没事儿,烧死之后再清理也来得及。”胡老四摆了摆手。
我们哥儿几个也就不废话了,上前将那老王八壳子给掀了过来,盖儿朝下,肚皮向上,老王八还晃悠了几下,像是个不倒翁似的。
“让开让开,都让开。”胡老四嚷嚷道。
我们几个立即退后,闪开一大片地方来。
胡老四从怀里一摸,摸出十几张符纸来,桃木剑在手中耍了个剑花,竖在面门前开始碎碎念,突然,口中暴喝一声:“皆……”
左手一抖,十几张符纸如同十几把飞刀,嗖嗖地射向老王八精。
唰唰唰,符纸如同带着浆糊似的,黏在了老王八壳子的四周边沿处,排列均匀,好像是量好了一样。
胡老四再喝一声:“阵!”
十几张符纸立刻燃烧起来,火苗呼呼地蹿起一尺多高。
那只老王八壳子剧烈地抖动起来,好像承受了多么痛苦的煎熬似的,抖动的幅度越来越大,越来越强,直欲反过来倒扣下去,最后干脆呼啦啦转起圈儿来,旋转的速度非常之快。奇怪的是,那十几张燃烧着的符纸无论老王八壳子旋转得多快,带出的风有多大,偏偏就像是长在了王八壳子上似的,就是不掉,而且火势丝毫也不减弱,反而随着旋转的速度和旋转产生的风势,越烧越旺。
就在此时,一股阴风突然在院子中刮起,像是从院墙外猛然扑了进来,又像是从空气中陡然爆发出来的一般,呼啸有声,凄厉的哀嚎声震荡在院落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