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通着十字大街的小巷子并非完全属于我们俩的,其他的年轻人也需要一个如此安静的地方谈下心里的那点儿羞事。所以当我们发现有俩人鬼鬼祟祟地徘徊在巷子口时,自然很是会意地点了点头,然后牵着手向西街走去——咱们的事儿办成了,可别耽误了别人,站着茅坑不拉屎的行为是自私的。
既然拉完了屎,就必须赶紧的让位。
“红星闪闪,放光彩,红星闪闪,暖胸怀,红星是咱们工农的心……”
我们俩牵着手走在无人的漆黑街巷里,柳雅文轻声地跟着电影里的歌曲哼哼着,我心里美滋滋甜丝丝的,想着这事儿要是让那些兄弟们都知道,还不得把他们都羡慕死啊?嘴儿都亲了,嘿嘿。
恋**中的年轻人,之间总好像有说不完的话一般,恨不得天天厮守在一块儿,唠叨个没完没了。直到远处十字街上的大喇叭里传来喊话的声音,说《闪闪的红星》已经放完,下一场是《地道战》时,我们俩这才发觉,时间过得太快了。
“咱们回去吧,待会儿她们该找我了。”柳雅文有些不舍地说道。
我自然不乐意,意犹未尽地说道:“没事儿,不还有一场电影么?再说了,她们啊,谁也闲不住,指不定都在哪儿跟谁约会唠嗑儿呢。”
“去你的吧,你以为谁都像你似的啊?”柳雅文啐了我一口。
“哎哎,咱俩可谁也别说谁,你也强不到哪儿去,还不是黑灯瞎火的到处找我,嘿嘿。”我得意地笑了起来。
柳雅文一窘,甩开我的手独自往前走,气呼呼的声音低低地传来:“讨厌!”
“哎哎,别生气嘛,开个玩笑而已。”我追上去再次拉住她的小手,实在是,实在是感觉良好。毕竟时间有限,机会难得,能多摸会儿尽量多摸会儿吧。那小手柔柔的,滑滑的,嘿嘿,嘿嘿……
姑娘家只是脸皮儿薄,事实上心里也舍不得现在就分开,也愿意我就这么一直拉着她的小手。
说白了,两个人心里都正在甜蜜蜜呢。
我们俩谁都没有意识到,或者是根本就没想着要往哪儿走,一边聊着一边缓缓走着,却愕然发现,我们顺着西街已经快走到村边的河堤跟前儿了。
“呀!”柳雅文突然停下脚步,惊叫一声,搂住了我的胳膊,“那是啥?”
“哪儿呢哪儿呢?”我急忙四处张望,一股寒意由脊梁骨传至头顶,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柳雅文紧紧搂着我的胳膊,轻声说道:“我刚才,刚才看见有个小东西从地里面钻出来,钻到墙底下不见了。”
“啊?”我顺着柳雅文的手指看去。郭超家并不高大的院墙在黑夜中透着一股子邪气,我挣开柳雅文的手,反过来将她揽进怀里,轻声地安慰道:“别怕,没事儿,可能是只耗子吧。”看似平静的我,实则心里已经紧张起来——又是郭超家,刚才所谓的小东西八成是黄鼠狼吧,可要是那个干掉路路的物事出现了,那我该怎么办?想到这里,我故作平静地揽着柳雅文的肩膀扭头就往回走,说道:“你说咱俩这唠起来就不想别的了,都走到河堤上了,呵呵,走,咱们回去吧。”
“嗯。”柳雅文没有拒绝我紧紧搂着她,反而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身子竟然有些像是靠在了我的身上,头也微微倾斜,倚在我的脸颊下面。
刚转回身没走几步,身后突然传来啪的一声响,我们俩几乎同时扭头向后望去,墙根下,覆满积雪的枯草丛中,传出吱吱吱的凄惨叫声。我忍不住笑了笑,说道:“原来是耗子被夹子打住了,走吧。”
“噢,吓死我了。”柳雅文嘟哝了一句,跟着我往回走,却又仰起脸说道:“可听着不像是耗子叫呀?”
“那就是黄狼子,管它呢。”我随口说道,心里却想着要真是黄鼠狼的话,那下夹子的人肯定是韩泽林,这小子下手还真快啊。
走到一条街口,准备拐弯往十字街走时,迎面走来一个矮小的身影,走路不急不缓,时而停下,时而又在嘴里嘟哝些什么。
柳雅文又往我怀里缩了缩,低声说道:“这是谁呀?咋不像个人呢?”
我哆嗦了一下,还真是,那身影看起来确实不太像个人,一边往我们这边儿移动,身上还传来呼啦呼啦的声音。我壮着胆子喊道:“嗨,谁呀?”
“啊?是我,哟,听着声音是银乐吧?”
操,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胡老四这个老东西,害我虚惊一场。柳雅文也听出了是胡老四的声音,急忙挣脱开我的胳膊,她可不想让人看见我们俩搂搂抱抱的样子。
等走到跟前,我才发现,原来胡老四背着他那个破包,手里还拎着桃木剑,穿着那古怪的破旧的道袍,走起路来破包和道袍摩擦,发出呼啦呼啦的声响。我有些生气胡老四打扰了我和柳雅文俩人之间的雅兴,呃……说雅兴好像有点儿做作,就这样吧。我没好气地说道:“我说胡大仙,大半夜的您这是干嘛呢,远远的看着还以为遇见鬼了呢,你可别把人给吓着了。”
“这孩子,怎么说话呢,这两天西街不太平,我来转悠着看看。”胡老四看了一眼柳雅文,笑着说道:“这不是新堂闺女么?不是我说你们这些年轻人,俩人愿意就找个媒人提亲定下来婚事儿,这么黑灯瞎火的俩人处一块儿,让人看见了说闲话。”
柳雅文窘得差点没蹲到地上,羞答答的抵着头,嗯了一声。
大概胡老四也没听见吧——我还没听清楚呢,胡老四那个老头儿听力更差。
“得得,您老可别当那长舌妇啊。”我急忙说道,同时拉住柳雅文的手,捏了捏她,也算是给她安安心。柳雅文不好意思地挣了挣没挣开我的手,也就罢了,只是脑袋耷拉得更低了,大概正想着在地上找个缝钻进去。
胡老四咳嗽了两声,笑着说道:“我这么大岁数了犯得上去干那缺德事儿么?放心吧,早先就听张寡妇说过,想替你们俩说媒呢,人家还没说,你们俩倒是先处一块儿了,现在这年轻人啊,唉。”胡老四感叹了一声,往西街上走去。
等胡老四拐过弯儿之后,柳雅文在我的手上使劲儿掐了一把,疼得我哎哟出声,柳雅文羞急了说道:“看看,都怪你,都让人看见啦,这要是传到俺爹俺娘耳朵里,我,我可怎么说呀!”
“这有啥?放心吧,胡老四他不敢说出去的。”我大显英雄气概,随即想到了胡老四刚才的话,笑嘻嘻地说道:“雅文啊,你刚才没听胡老四说么,张寡妇都打算张罗咱俩的事儿,给咱当媒人呢。”
“呸,才不要跟你订亲呢。”柳雅文啐了一口。
虽然天黑看不清楚她的容颜,可是我能想象到她娇羞的面容,忍不住拉住她,说道:“来,让我再亲亲。”
“不要!让人看见多不好呀!”柳雅文挣脱开我,嘻嘻笑着往十字街上跑去。
我只好垂头丧气地追了上去。
其实在接近十字街之后,俩人分开一段距离进入人群当中是必须的,这也是为了避嫌嘛。我们俩一前一后走到十字街雅文她们那帮女孩子聚集的电线杆子底下,几个哥们儿还在那里施展口才哄那几个姑娘开心呢。陈金和张如花没在,感情还有比我和柳雅文更难舍难分的人呢。
奇怪的是,常云亮也没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