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泽林媳妇儿停住了正在抚摸孩子的手,掉过头来看着窗外,眼瞳中透出一股诡异的神色,脸色苍白如纸,嘴角微微翘起,像是在自嘲的笑着,又像是在鄙夷地嘲笑某些人。
站在窗外的我们吓了一跳,他-娘-的,这娘-们儿不会是发现我们了吧?
刘宾往我跟前凑了凑,紧紧地搂住我的胳膊,双手死死地攥紧了我的衣袖。
那只黄狼子在炕沿上停止了蹦达,后腿伸直,双爪高举,线绳绷紧了吊着它的脖子,黄狼子歪着脖子耷拉着脑袋,小眼睛一个劲儿地使劲翻着白眼,舌头吐出老长,嘴里发出呵呵的声音,似乎是临死前的痛苦不堪。
韩泽林媳妇儿神情变得呆滞,如同一具行尸走肉般麻木地爬上了炕头,鞋子都没脱,直接盘腿坐在炕上,双眼无神地看着墙壁上破旧发黄的娃娃画,而双手在盘起的腿上却异常快速且准确地挽着白布条,将两根布条挽成了一根白绫。
黄狼子小嘴咧开,露出诡异狡诈的笑容,眯缝着的小眼睛里透出得意和凶残。
韩泽林媳妇儿慢慢地站了起来,将长长的白绫抛向上空,白绫轻飘飘荡起,穿梁而过,垂落下来。韩泽林媳妇儿将白绫的两头挽在了一起,用力拉紧。弯腰又拿起一根白布条束在了头上,白布裹住了额头和长长的黑发,再拿起一根白布条束在腰间,还在腰部的一侧打了个蝴蝶结。
然后,韩泽林媳妇儿呆滞的脸上浮现出诡异的笑容,眼角挂着泪珠儿,双手拉住了悬在房梁上的白绫,慢慢地将头伸了进去。
黄狼子直立在炕沿上,扬起奸诈的小脸,笑看着将脖子慢慢套入白绫的女-人。
突然,韩泽林媳妇儿双脚一蹬炕沿,身体立刻失去了支撑,悬挂在了房梁上,双脚已经在炕沿前两尺开外。
眼看着韩泽林媳妇儿那双腿开始扑腾起来,嘴里呵呵地发出痛苦的声音,原本无神中透着诡异的双眼此刻满是惊慌失措,双手使劲儿地攀住白绫,想要把脖子从紧绷的白绫中解脱出来。而鲜红的舌头已经从嘴里吐出来一截。
“我-操!”我大惊失色下,叫骂一声,推开刘宾和挡在我右侧的郭超、姚京,跨步向屋里跑去。
兄弟们被我这么一喊,顿时回过神儿来,急忙大声喊着往屋子里跑去!
“哎别放跑了那只黄狼子,老子要活劈了它!”陈金被兄弟们挤到了最后,惊慌之中还不忘那只黄狼子,在后面大声嚷嚷着。
我第一个冲进了屋里,根本就没想那只黄狼子,救人要紧啊!掀开卧室的门帘,入眼处便是悬挂在半空中的韩泽林媳妇儿,我一个箭步上前抱住了她的双腿,使劲儿往上一推,随即就往后挪动步伐。
没有亲身经历过这种事儿的人绝对想象不到,在那种情况下平衡是多么得难以掌握,咱力气是大,可是抱住了韩泽林媳妇儿的膝盖上方部位,往上一举就急忙往后挪动,想着赶紧让她的脖子脱离开那绳套,这下可好,惯性下韩泽林媳妇儿上身随着我的力气往后摔了过来,我脚下失去了平衡,整个人也跟着向后倒去。还好身后紧跟着跑进来的几个哥们儿,见状急忙伸手扶我,同时也抬手去接韩泽林媳妇儿。
终归是仓促不及,哗啦啦哎哟哟一片杂乱声中,几个人同时歪倒在了地上。
我和韩泽林媳妇儿反到是压在了他们的身上。
也不顾身上的疼痛,当然了,我不疼——压在他们身上了当然不疼。我急忙起身将韩泽林媳妇儿从郭超和常云亮身上拉了起来,揽住她的腰抓着她的胳膊就把她弄到了炕头上,将她身体放平,她已经昏迷不醒了。
接下来该怎么办?
哥们儿没遇见过这种事儿啊!
“我-操,快快,抓住它!”陈金从外间拎着把小凳子冲了进来,大吼大叫地往窗户那边儿跑,弟兄们急忙看去,只见那只黄狼子已经跑到了窗台上,刚才大家着急忙慌冲进来还真就没注意它,都忙着操心韩泽林媳妇儿了啊。
陈金这小子大脑发热了什么都不想,挥凳子就砸了过去,那黄狼子身手敏捷,往边儿上一跳便躲开了凳子的袭击,只听咔嚓咣啷啷几声响,窗户上的玻璃被凳子砸中,立刻碎裂开来,玻璃碴子飞溅得到处都是,黄狼子趁机从窗户缺口处窜了出去,眨眼便消失在漆黑的夜色之中。
“操,真他-娘-的晦气!又让它给跑了!”陈金懊恼地一拳头砸在了桌子上,砰的一声响,震得桌子上的煤油灯都颤了起来。
陈金的举动已经将大家的注意力吸引到了他的身上。
刘宾诧异地看着陈金,说道:“金子,至于这么生气么?你看你,把人家窗户上的玻璃都砸碎了!”
陈金气呼呼地瞪了刘宾一眼,却支支吾吾地没有说话。
“行了,你们瞎-操什么心呢?韩泽林媳妇儿还不知死活呢!赶紧想法子救人啊!”我在旁边有些生气地使劲吼了一嗓子,他-娘-的怎么一个个都没心没肺的,人命关天,他们竟然还有心去叨叨别的。
大家这才想到床上还躺着一个不知道死活的人呢,屋子里顿时安静了下来,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都束手无策,没遇到过这种事儿啊!
鬼知道该怎么去救她。
可就在大家愁眉不解的时候,陈金这小子很不合时宜地、独自一人自言自语地嘟哝道:“他-娘-的,老子早晚要报了那一屁之仇!”
正在抓耳挠腮不知所措发着愁的兄弟们,一时间怔住了,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这个狗-日-的陈金,脑子里都想什么呢这是?
“操!”我骂了一句,懒得再搭理他,急忙对兄弟们说道:“赶紧出去喊人,咱们这帮人可什么都不懂啊!”
常汉强和薛志刚俩人答应一声就要往外走,这时候韩泽林的儿子突然大哭了起来,这一声哭嘹亮无比,我都怀疑他-娘-的这小-兔-崽-子是不是嘴里塞了个扩音大喇叭呢。常汉强和薛志刚俩人也吃惊地回头看,然后俩人异口同声地说道:“哎哎,醒了醒了!”
其实不用他俩人说,我们也看到韩泽林媳妇儿醒了过来,重重地咳咳了两声,顾不得喘上几口大气,便翻身凑到了儿子脸前,不住地咳嗽着还一边喊着儿子的名字哄着孩子,脸都憋得发紫了。
这就是伟大的母**啊!
我们几个人怔怔地看着这一幕,不知道是被母**所感动,还是觉得无事可做,或者是不知道该做些什么说些什么吧?
韩泽林媳妇儿哄了几声孩子,自己也渐渐缓过劲儿来,这才发现屋子里站着我们这七八个年轻人,诧异之下,也不着急询问,只是低下头来继续哄了哄孩子,那孩子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哭个没完没了,而且声音愈加嘹亮,震得人耳朵疼。韩泽林媳妇儿急忙解开上衣,掀开点儿把胸脯凑到孩子嘴前给孩子喂-奶,小家伙含-住了奶-头使劲砸吧起嘴儿来,这才算占住了嘴巴,不哭了。
我们几个面面相觑,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于是就都尴尬地笑着,没心没肺、没脸没皮地笑着。
一阵冷风透过破碎的窗户吹了进来,发出呜呜的声响,吹得那墙壁上粘着的旧报纸裂开了几处,扑啦啦直响。
屋子里的温度骤然降低了许多。韩泽林媳妇儿抬起头看向那破碎的玻璃,稍显惊讶之后,把眼神看向我们几个,不过眼神中却没有一丝责怪的意思。她低下头来,似乎在回想着什么事情。
孩子吃-奶的砸吧声渐渐低落,不一会儿,孩子轻微的鼾声响起。韩泽林媳妇儿小心翼翼地离开孩子的脸颊,坐直了身子,将衣服扣子扣好,整理了一下头发,一摸摸到了系在额头上的白布条,稍微怔了怔,神色哀愁地轻轻解了下来,放到床边,又看到腰上束着的白布条,不由得苦笑起来,伸手解开,取下,放到手边儿。
然后,她有些恍惚地抬起头来,脸上挂着一抹苦涩的笑容,看着悬挂于房梁上的白布,在穿窗而进的冷风中飘荡着,让人看了心寒、心悸。
她突然开口轻轻地说道:“我这是怎么了?”
哥儿几个张了张嘴,却都没有说话,能说什么呢?看韩泽林媳妇儿的样子,她分明已经想起了刚才发生的事情。
“我怎么就想不通寻短见啊?呵呵……。”韩泽林媳妇儿嘲讽着自己,苦笑着,声音渐渐哽咽起来,“真要是死了,孩子可怎么办?那不成没娘-的孩子了么?”说着话,她竟然低声地哭了起来,这一哭便没个头儿了,哭得那叫一个没完没了,那叫一个感人肺腑,那叫一个伤心欲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