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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房这头说的热闹,大房也是如此,可惜气氛却完全不同。

    大伯娘方才费尽口舌总算将底下小辈儿们的钱都收拢了,这会儿仔细用一块帕子将十个小银锭都拢在了一起。十个二两的银锭子,足足二十两银子,她这辈子头一次看到这么多钱,却还是心有不甘。

    “唉,阿娘也真是的,家里连百来亩水田都买得起,偏给钱给得那般小气,也不想想这一年来,家里人都快累死了。再怎么着,也该按着出力给钱呢。像芸芸,像三囡……”

    “给钱还堵不上你的嘴?”周家大伯恨恨的瞪了她一眼,“先前你不是还说咱们家人多干活多,如今按着人数给钱了你又不满,你到底想咋样?”

    “我能咋样呢?你自个儿瞅瞅,芸芸也罢了,就跟你说那样,她好赖出了点子。可三囡干了啥?见天的忙活她那些鹅,怎么能跟咱们一样呢?”大伯娘越想心头越不舒坦,要是周大囡没嫁出去,她这会儿手头上就能又多出两个小银锭了!

    “爱咋咋地!我真是烦透了你!”

    周家大伯也懒得说她了,索性直接上炕睡觉。虽说正月里没啥要忙活的,可与其对着这婆娘,还不如早早的歇下,起码耳朵不受罪。

    大伯娘见他如此,瘪了瘪嘴,果然没再说话。

    次日一大清早,大伯娘就起身穿戴一新,又将昨个儿抱在怀里捂了一夜的银锭子都揣上,急急的出了门。

    因着周家阿奶没派活计,周家其他人或是窝在炕上睡懒觉,或是进村里找人聊天,再不然就待在堂屋里做做活计烤烤火。也因此,没人发觉大伯娘的异常,只当她是去村里闲聊了。

    然而,她却是径直去了青山镇。

    摸了摸怀里那二十两银子,大伯娘从未有过的心热。她一早就盘算好了,得了银子得先给三山子置办一套拿得出手的文房四宝。这也怪周家阿奶太抠门,明明手里头捏着钱,却只买最差的那种,甚至连个书奁都没给买,每天都得提个竹编篮子去先生家。这次,她索性给全买齐了!

    心头火热的大伯娘先是径直去了镇上唯一的一家书局,虽说是书局,这里的东西倒是齐全得很,除了书籍外,笔墨纸砚、书奁等等,但凡书生用得到的东西多半都能寻到。

    正所谓手头有钱心里不慌,大伯娘开口就问哪种东西最好,毕竟她家三山子将来可是要当官的人。

    书局掌柜的见多了各色人,一瞧她这样子,就知晓是穷人乍富。当下便笑着迎了上去,热心的介绍起了铺子里的东西。

    因着到底只是镇上的一家书局,即便是最好的东西,好的程度也很有限。掌柜的推荐了一整套文房四宝,又拿出了最贵的书奁,且额外拿了两本卖了许久都不曾卖出书籍,笑着问道:“这位夫人可是家中公子要念书?这两本书可是我年前托了好久才叫人从府城买来的,但凡念了这本书,将来必能高中秀才。夫人可要瞧瞧?”

    左一句夫人,右一句公子,还添上了高中秀才的说法,大伯娘原就被银子冲昏了头,当下连看都没看,便拍板决定:“买!”

    零零总总加在一起,一共十两零一钱银子。掌柜的倒是会做生意,直接给抹去了零头,收了十两银子还多赠了一刀纸,笑着亲自将人送出了门,还道:“夫人还想去哪儿瞧瞧?我对这儿熟悉得很,给您指路?”

    “我还想给我儿子买一身长衫。”其实她原是想着,自个儿去镇上扯一匹布来,叫儿媳帮着做。可一想到年前周家阿奶从府城带来的两顶帽子,这心里就颇不是滋味。

    其实,大山媳妇儿的绣活真心不错,不说在周家,便是在杨树村里也是数一数二的。然而,这也仅仅是在村里罢了。莫说府城了,就连县城、镇上的绣娘都能甩她几条街。一想到家里的俩丫头片子都能使上府城绣娘做的帽子,大伯娘心下暗妒,决定非给三山子弄一身上台面的金贵长衫不可。

    书局掌柜很热心的帮着指了路,给她推荐了一家据说是青山镇最好的成衣铺子。这点倒是没错,可惜掌柜忘了补充一点,那也是最贵的成衣铺子。

    一匹布最多几百文钱,能做好几身衣裳。可成衣铺子里的衣裳,最便宜的一身也要三百文。偏大伯娘旁的不行,眼光却是不赖,一眼就瞧中了里头最好的一身长衫,一问价格,要五百文。

    犹豫间,店小二已经问了尺寸大小,大伯娘顺口就说了,人家自是寻出了对的尺码,麻溜的包好,又问要不要再来一身,毕竟是需要替换的衣裳。

    稀里糊涂的,大伯娘买了两身最好的长衫,花去了一两银子。

    好在,虽说银子花了不少,她却是打心底里感到高兴。她家三山子将来铁定会有大出息,到时候当了官老爷,多少钱都能赚回来,如今这点儿又算得了甚么呢?

    这么一想,她心里就跟抹了蜜一般的甜。

    “娘?”

    大伯娘身下一僵,赶紧转身走人。不想,才走出没几步路,就被人拦了下来。

    周大囡上上下下的打量了许久不曾见到的亲娘,衣裳裤子全是簇新的,身后背了个读书人用的书奁,看着就不像是空的,怀里还穿着厚厚的衣料子,虽说看不清楚是啥料子,可想也知晓绝对是好东西。

    “这个给我!”周大囡一把抢过了衣料子,不等她展开细看,就又被她娘抢了回去。

    “你在胡闹甚么?这是给三山买的长衫,你有啥用?”争抢之间,包着衣料子的油纸包被弄破了,亏得大伯娘手脚快,急急的搂回了怀里,“你小心点儿!这是长衫!读书人穿的长衫可不能给弄污了。”

    周大囡面色铁青:“有钱叫三山念书,给他买长衫,却没钱给我置办嫁妆?还有这个!”

    上前两步,周大囡愣是绕到了她娘身后,开了书奁看了里头的东西。

    “好啊!好啊!你真是太好了!”虽说不大认识里头的东西,可想也知晓,但凡跟读书扯上关系的,那一定贵的要命。周大囡一手叉腰,一手伸到她娘眼前,冷笑着道,“行了,我也不多要,给我二两银子,这事儿就算揭过去了。”

    “二两银子!!你咋不去抢呢?我给三山买了两身长衫也才一两!”说一出口,大伯娘就知道要糟,忙急急的道,“反正我没钱了,钱都花光了,没了,一文钱都没了。”

    “没了?”周大囡再度开抢,边抢边嚷嚷道,“那我就毁了这长衫,毁了这些笔墨!左右我也没落得好处,还不如索性都毁了去!回头我还要去周家告诉我爹,跟他说说杨柳村东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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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给!我给还不行吗?!”

    大伯娘眼泪都出来了,一半是心疼给出去的银子,另一半则是被周大囡这话给吓到了。这会儿,是人来人往的街面,虽说镇上是不如县城热闹,可正月初一还是有很多人出来逛的。可周大囡疯起来却是完全不管不顾,说抢就抢,连那种话都能当街说出来。这是铁了心想要逼死她啊!!

    “赶紧给我,我也要去成衣铺子买衣裳,快点儿给我啊!”

    忍痛给了二两银子,大伯娘先前的好心情全没了。直到目送周大囡欢快的跑远了,她才将书奁放了下来,把长衫仔细的叠好放到里头。待看到书奁上头有不少指甲划过的痕迹,又瞅着长衫上的褶皱,终于忍不住低声哭了起来。

    这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啊!!

    再没了闲逛的心情,大伯娘揣着剩余的七两银子出了青山镇,脚步匆匆的往村里走去。只是,在快到杨树村时,她却临时拐了个弯儿,去了相距不远的杨柳村。

    去年间,周大囡逼着她要嫁妆,她实在是拿不出来,只得回娘家半是哀求半是威胁的叫娘家人出了这份嫁妆。说真的,当时她就已经后悔了,却因着骑虎难下,不得不咬牙坚持。之后,她想过无数次弥补跟娘家的关系,却都不得要领。幸好,娘家人虽怨她,却没完全跟她断了关系,这不还是同意将侄女嫁给她儿子。

    正好,如今她手头上有钱,想来只要将当初给周大囡嫁妆的那份钱补上,之前的事情就能彻底勾销了罢?

    这般想着,大伯娘心里倒是轻松了不少,脚步轻快的往娘家走去。远远的,就看到一个头发已经半花白的妇人正在弯着腰喂鸡,她忙上前两步,唤道:“阿娘!”

    王老太转过身子,不冷不热的道:“咋今个儿来了?只你一人?莫不是你家那婆婆又闹幺蛾子了?”

    “没,没有,怎么会呢?我今个儿过来是给阿娘送钱的。”大伯娘面上讪讪的,不过提到钱,底气一下子就来了。当下便伸手掏出了手帕包,狠了狠心挑了个二两的小银锭递了过去,“先前的事儿是我不对,这钱就当是还了去年给大囡的嫁妆,多余的给我阿爹打两斤酒,给侄子侄女买点儿肉吃。”

    冷不丁的冒出了一个小银锭,王老太先是愣了一会儿,而后忙不迭的将银锭子塞嘴里咬了咬,当下喜笑颜开的道:“你这孩子,这么客气做甚?哎哟,当娘的咋会跟亲闺女记仇呢?成了,赶紧进屋里歇歇,吃点儿东西再走。”

    “不了阿娘,我刚从镇上回来,又买了这许多东西的,家里人还在等我。阿娘,我明个儿再来看你,跟大牛一道儿来。”

    王老太笑眯眯的瞅着她闺女:“成,都成,那你慢些走。”

    因着娘家人的态度,大伯娘这心里好歹是暖和了起来,盘算着明个儿过来时,该带上甚么礼物。家里的粮食倒是不缺,可普通的玉米饼子实在是拿不出手,要是能拿些星星糖出来该有多好,就算不成,米花糖也凑合。

    ……

    ……

    那头大伯娘忙活了一天,这头二伯娘也没闲着。

    她如今就愁两件事儿,一是自家闺女太不爱美了,二是咋这么傻乎乎的闺女都能赚钱,她偏就不成呢?

    说真的,知晓闺女赚了钱,跟亲眼看到闺女竟然赚了那么多钱,这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感受。她倒是不至于眼馋亲闺女的钱,可一想到自家几口人累死累活的一整年,还不如三囡的小打小闹,登时只觉得无比丧气。

    思量一整夜,等天亮后,大伯娘出了家门,二伯娘也立马寻上了周芸芸。她总觉得甭管是周家发财,还是三囡赚了那些钱,都跟周芸芸脱不了关系。又思及周家阿奶打从多年前就喜欢唤她福娃娃、金娃娃的,兴许真有关系?

    待寻着了周芸芸,二伯娘反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搓了好半天手,才笑着道:“芸芸啊,二伯娘想跟你说个事儿。”

    “啥事儿?”周芸芸正在盘算着啥时候再做一次蛋糕,偏手头的羊奶不多,她又有些舍不得了。见二伯娘一脸的为难,反倒是有些兴趣,便扭过头好奇的瞧着她。

    到底还是赚钱的想法占了上风,二伯娘道:“就是想问问你,要是我跟三囡似的,在家里养点儿鸡鸭鹅的,你说你阿奶会生气吗?”

    周芸芸默默的汗了一下,旋即指着十数米开外那空荡荡的猪圈道:“二伯娘,你看见了没?阿奶都没打算开春再养猪,到底家里的事儿太多了,她忙不过来。”

    其实周家阿奶就是被星星糖的利润给迷住了,试想想,当十斤星星糖就能换一头大肥猪的时候,你再叫她去养猪?她把你当猪!

    “啥意思?”二伯娘愣住了。

    “意思就是说,二伯娘你也别想鸡鸭了,那个叫三囡折腾去罢。你要养就索性养猪,多养几头。或者可以这样,等二河哥娶了媳妇儿,叫她养?我那日瞧着,她该是个能耐的。”

    “我要养猪,还要养鸡鸭鹅,不过真要这般,会不会忙不过来?你阿奶会生气罢?家里的活儿都没人做了。”二伯娘终究还是担心两者不能兼顾,却见周芸芸一脸诧异的看了过来,“咋了?”

    周芸芸很怀疑二伯娘的脑回路是否跟自己相同,在她看来,没有啥是钱解决不了的,尤其对周家阿奶来说。

    “你养猪养鸡鸭鹅,回头便宜卖给阿奶,正好麻辣烫需要各种肉类,三囡又只肯供应鹅蛋,一只鹅都舍不得杀。不过,你俩最好错开来。这样好了,也别贪多,二伯娘你干脆只养猪,养上二三十头大肥猪的,公的母的都要,回头直接下崽,还省得来年再买小猪崽。大小也最好错开,正好咱们家一年四季都要肉,便宜卖家里,既能叫阿奶得了实惠,你也不用犯愁卖给谁,多好?”

    二伯娘又是心动又是忐忑:“二三十头?会不会太多了?”

    “我还嫌太少了呢!要是你真有决心,就学三囡将本钱全下了,左右猪是吃猪草的,多跑几趟山上也就出来了。头一回的数量最重要,回头等猪出栏了,吃得苦也都值得了。”

    周芸芸盘算了一下,又道:“可以这样啊,二伯娘你养猪,叫二堂嫂养鸭,等回头二河哥也娶媳妇儿了,叫她养鸡,正好三囡养的鹅和羊,大家都没冲突,又能相互照应着,多好。”

    二伯娘重重的点头,周芸芸的意思她明白了,就是下血本养牲口养家禽,不过为了不让自家人掐起来,最好是避开了养。

    “我懂了,就照芸芸说的那般,我开春就养猪,养一溜儿的大肥猪!”

    “对了,还要注意一定要弄得干净点儿,像三囡那样就极好。”周芸芸忽的提醒道,“瘟了就白忙活了,本钱都要搭进去。买回来就刷干净,多好。”

    “成!反正就跟三囡那样……那丫头把鹅照顾得比她自个儿都干净!”

    有了主意就好办了,二伯娘回头跟家里人商量了一下,她男人和老大俩口子都极很是支持她,将从阿奶处得来的银锭子全给了。二河和三河也想给,不过二伯娘心里惦记着周芸芸的话,叫二河将银子留下,回头娶了媳妇儿后,再问问是个啥想法,要是愿意养鸡就叫她养鸡,正好家里也不冲突。再一个,手里完全没钱也不安心,正好二河的银子存下来,万一有急事也好借用一下。

    至于三河的,二伯娘劝他留着回头买些纸笔,不想三河却道:“阿娘,我不想念书了,开春以后我要跟你们一道儿做买卖,不然叫我帮你养猪也成。”

    “不念了?”二伯娘迟疑了一下,旋即点了点头,“也成,左右你也会算账了,那就别念了,省的还要花钱买笔墨。不过,养猪就得了,就你这小身板,还不如你妹子。”

    三河被这话说得满脸通红,可他身材瘦小却也是事实,登时气得拧过头不理人。

    二伯娘又道:“索性这样好了,回头摆麻辣烫摊子,仍叫大河俩口子在一道儿,你跟着你爹算一道儿,我先跟二河,等回头二河娶了媳妇儿,到时候再换也成。”

    “可阿娘你不是要养猪吗?”

    “不是有你妹子吗?我去同她说,回头每头猪都分她一条猪大腿!”说做就做,二伯娘转身就要去寻三囡,结果被三河拽住了。

    “银子给你,不管是买猪还是旁的,都成。”三河给完了银子,转身就跑了,他还得去跟孟先生打个招呼,来年不念书了。

    二伯娘无奈的接了银子,站在原地思量了半刻,还是决定把这事儿跟大房支会一声。

    虽说去年间因着周大囡那事儿,她对于自家这个长嫂颇有些看法,可到底是十几年的妯娌了,叫她完全撇开大嫂自个儿做买卖,也实在是不妥当。思来想去,她决定去问问,要是真有这份心,叫大房养鸡也不错,等回头二河媳妇儿进了门,直接帮着她养猪。

    待傍晚妯娌俩碰头后,二伯娘热忱的说了这事儿,可大伯娘却只是微微摇头。

    “家里如今忙活得很,哪里有工夫做那些?再说也没这个必要,算了罢。”有一句话,大伯娘却是没说,想要做买卖就得本钱,大房的银子,除了她男人那儿还有四两银子外,她这儿只剩下五两了,她是真不敢再花了。再说了,周家如今这般有钱,吃喝不愁的,养那些玩意儿做甚?真要赚钱也容易,叫她儿媳每日里多绣几样东西,这钱不就出来了吗?

    “大嫂……”二伯娘还待再劝,却见她大嫂摆了摆手,急急的去了三山那屋,这到了嘴边的话也只能咽下去了。强扭的瓜不甜,人家不乐意,她又能如何?

    那头,大伯娘进了三山那屋,叫儿子正在练字,当下忙唤了他一声,将书奁送到了他跟前:“三山,打开瞧瞧。”

    三山好奇的打开了书奁,登时乐坏了:“都是上好的笔墨纸砚!阿娘,你咋……”

    顿了顿,三山面上的笑忽的没了,只忐忑不安的道:“阿娘你是不是都把钱给花了?其实阿奶买的也能用,用不着糟蹋这些银子,多贵呢。你还是把钱攒起来罢,万一往后用得着呢?”

    “不打紧的。你别管这些,只管好生念书考上秀才,以后还会有更好的,咱们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

    ……

    大伯娘这头一派母子和乐,二伯娘虽因被拒绝了略有些失望,不过没一会儿她就又干劲十足了。三囡要买羊羔子,还要买大白鹅,她则是打算把手头上所有的钱都用来买猪崽子,到时候全家一起干活,还愁没有好日子过?

    次日就是回门日,二伯娘揣上钱就出门了,她决定不能浪费半点儿时间,正好趁着今个儿回门,去娘家村子里瞧瞧有没有卖羊羔、鹅崽子和猪崽的。当然,她也没忘记给自家老大银子,指不定媳妇儿娘家那头就有卖呢?

    广撒网的结果就是,当天晚间,大河背着两头猪崽,他媳妇儿背了一头,俩人一道儿赶着五只小羊羔回了家。而二伯娘则是将娘家的板车给推回来了,上头一溜儿十来只肥嘟嘟的小猪崽。

    周家其他人都看傻了眼了,就连之前知晓这事儿的大伯娘都愣住了,她是知道二房打算大干一票,可这阵势未免也太大了。

    这时,跟周家阿奶一道儿去葛家村送年礼的二河也回来了,他背两只抱一只,后头的周家阿奶也没闲着,只一脸嫌弃的将猪崽放到了空着猪圈里,没好气的道:“正好,你们都在这儿,我索性一道儿说了。咱们家正月十三开始出摊,不用跑五处了,每一房出一摊,谁去都随意,不过老大家的,你不准去!”

    大伯娘面上通红一片,她当然知晓周家阿奶为何要加这句话,登时燥得无地自容。倒是周家大伯,没好气的横了她一眼后,开口道:“那就我跟大山二山去罢。”

    三个男丁难不成还会连一个摊子都看不好?

    二房那头商量了一下,周家二伯带上大河和三河,却叫二河去三房那头帮衬一把。也是到了这个时候,众人才知晓三河不打算再念书了。

    周家阿爹一面惊讶三河走了大金的老路,一面又感激自家二哥,忙推辞道:“二哥你不用担心我,再不济你们还叫我去青山镇,那儿不大忙,我一个人就成,再说还有大金跟着,不妨事儿。”

    “那就先跟两日,正好元宵前后人多事忙,过了这一阵子再说。”

    “成罢,谢了二哥。”周家阿爹也颇为无奈,谁叫他这一房人少呢?好在也没啥担心的,大金慢慢大了,将来帮着做的事儿也会越来越多,只要勤快能干,他们这一房不会过得比旁人差。

    二房三房倒是其乐融融的,大房那头的气氛却有些古怪。

    周家阿奶一看就知晓又有了事端,想着今个儿是回门日,怕是娘家那头出了问题。又见大山媳妇儿仍是那副乐呵的模样,再一瞧老大家的黑着一张脸,二山则是垂头丧气的,还有啥不明白的?

    “老王家又干啥了?”

    “没……”大伯娘本能的开口反驳,旋即又讪讪的住了嘴。

    周家阿奶冷冷的看着她:“说!”

    大伯娘一副为难的模样,倒是二山忍不住了,开口道:“王家那头嫌聘礼不够,叫我多拿二两过去。我就想着,左右他们也答应了到时候聘礼都并到嫁妆里,一并拿到咱们家,我就应承了下来。”

    这话一出,周家阿奶反倒是不明白了:“也成啊,反正我给了你银子,花在媳妇儿身上也没错,咋了?”

    二山迟疑了一下,极快的瞥了他娘一眼:“我阿娘不同意。”

    “这哪里是我不答应,分明就是他们瞎胡闹!咱们家定亲又不是没给聘礼,一般无二照着这一带规矩来的,半点儿东西都没漏,他们咋、咋这么贪心呢。”大伯娘说着说着,声音却愈发小了,只因被她说贪心的人不是旁人,正是她的娘家人。

    周家阿奶翻了翻白眼:“行了,你们爱咋咋地,我才懒得管了。走走,不想干活就躺炕上歇着去,别站在这儿碍眼。”

    不多会儿,院子里就只剩下大房几个人了,二房全都跑去猪圈那边了,就连三囡也兴冲冲的拿着镰刀,说要割草给小羊羔吃。

    三房这头,周芸芸还是略有些担心的,生怕周家阿爹忙不过来。思来想去,周芸芸决定少给自家人找麻烦了,本来她都打算叫家里人做元宵拿去卖,仔细一想,索性省省罢。

    只是,她想省事了,旁人却不消停了。二伯娘干活干出了劲儿来,回头就跟阿奶赊了做元宵的一应原材料,打算自个儿包元宵,到时候出摊时,直接在麻辣烫摊子旁多摆一个小炉子,现煮现卖。

    周芸芸瞧着都这般了,也就不藏着掖着了,回头借着帮忙的机会,做出了好些个新奇馅儿的元宵,又提醒二伯娘可以模仿五彩粽子,来个五彩元宵。结果,大金瞧着好玩,也跟着凑了一股,接下来的日子里,二房三房索性都凑在一起包起了元宵。

    而大房那头,却还在为了聘礼一事争个没完。

    依着二山的想法,左右亲事都定下来了,加上王家这不是答应到时候将聘礼一并陪嫁,自如此有啥好犹豫的?连阿奶都不管这事儿了,怎的他娘就不答应了?

    大伯娘有苦说不出。

    给罢,再拿出二两银子,那她手里头就只生下三两了。不给罢,二山不依不饶的,非要娶了那丫头不可。也是到了这个时候,大伯娘才后悔牵线搭桥,早知道那个死丫头这么麻烦,她才不会答应这门亲事。偏如今,事情已成定局,她是真的不知晓该怎么办才好了。

    吵吵闹闹了好几日,二山最后是真的毛了:“阿娘,把我之前存在你那里的钱还我,我拿自个儿的银子娶她!”

    其实,娶不娶王家姑娘倒是另外一回事儿,可周家阿奶的眼光摆在那儿,二山真怕王家这头刚悔婚,阿奶就能在那头给他娶个母夜叉回来。就算不是母夜叉,像二河媳妇儿那种,他也招架不住。

    闹到最后,还是以大伯娘退让告终。一算就知晓了,拿了二两出来,她手头上还有三两。要是将二山那四两银子还回去了,那她就只剩下一两了。

    待二山从他娘那里要到了银子,转身就给杨柳村送去了,王家自是很满意,还特地留他吃了一顿饭,天黑了才叫他回家。

    只是,就在大房闹腾的时候,二房那头已经买到了三十五只小猪崽,五只羊羔,并五十多只鸭子,以及两百余只鹅崽子。考虑到鹅崽子太多没地方安置,三囡跟个小大人似的跟周家阿奶商量,看能不能卖给她半亩地。

    周家阿奶也不知晓出于何等心里,非但一口答应,还以极低廉的价钱卖给了三囡整整一亩地。当然不是耕地,而是位于周家旁边一块坑坑洼洼的泥地。

    左右只是搭棚子,三囡才无所谓地的好坏,只要能让她的鹅宝宝们休息就好。又因着不放心,她愣是搬过来守了好几夜,见大花啥事儿都能处理,这才放心的搬回去了。

    彼时已是正月十三。

    一大清早,周家人就陆续出摊了。大房只有麻辣烫,二房却是有不少大元宵,三房也有元宵只是数量不多,更为显眼的该是大金那爆米花机。

    等出摊的人走了,周家阿奶立马揣了些糕点果子去了张里长家,她得赶在春耕前把佃农的事儿定下来了,毕竟周家如今有百来亩水田,要是光靠周家人,忙到死都忙不过来。

    不想,她去寻张里长,人家张里长也要过来寻她。

    “周老太,上回那再生稻的事儿,上头来消息了,说是年前能摊上这么个事儿真的是吉兆。这不,赏赐也下来了,我去拉牛车,索性给你送回去。”

    都要拉牛车了,这东西可见是不少的。不过周家阿奶没忙着收礼,而是急急的说了自己的请求。

    虽说如今才正月里,可时间这玩意儿急得很,转眼就该二月里了。哪怕只有佃农求着赁田种,没有主家找不到佃农的道理,可毕竟周家以往没干过这些,加上水田太多了,就算加上全体周家族人,那也一样忙不过来。

    一听说是这事儿,张里长就笑开了:“我早就替你同他们说好了,差不多有七十来亩都帮你办妥了,剩下的你找找周家族人,应当容易得很。”

    听说都解决一多半了,周家阿奶这才放下心来,笑道:“我还是想留几亩自个儿种的。我家好乖乖上回还说,要多种几亩花生芝麻的,我瞅着不错,左右粮食也够吃了,弄点儿甜嘴儿的也不错。”

    “你家芸芸啊……”张里长若有所思的道,“说起来,你家大囡是嫁了,剩下俩孙女呢?咋个想法?”

    周家阿奶心下一动,面上却不露分毫,只乐呵呵的道:“咋个想法?我这会儿就想叫二山二河赶紧将媳妇儿娶进门。对了,还有三山三河,他俩都比芸芸三囡大。得等大的都成家了,才能轮到小的。”

    “就是这个理,左右像咱们这等人家原也不愁嫁娶,慢慢相看,不着急。”张里长笑着唤了他婆娘,叫他婆娘赶着牛车将人送了过去。

    这一瞅,周家阿奶却是结结实实给吓到了。整个牛车都堆得满满当当的,就这样还放不下,又搁了俩背篓子。再一看,二三十匹上等的好料子,几百斤的细白面,上百斤的几色大米,还有鸡鸭猪等风干肉,芝麻、花生、杏仁等等各色干果。

    “这礼也太重了,我不敢收。”周家阿奶连连推却,虽说再生稻是周家发现的,其实也不过是将这事儿告诉了张里长,压根就没花半点儿力气,平白得了这些东西,她实在是于心难安。

    张里长索性敞开天窗说亮话:“这些东西都不算啥,我这头还得了不少实惠呢。上头不缺这点儿东西,这是太高兴了。你呀,也不用往心里去,只管安心收着,回头咱们两家多走动走动,有啥要帮忙的,尽管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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