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虽然离得很近很近,但是他们遇到的次数却极少。
陆公子出门自然是香车宝马,而沈意却极少出门,最多也就是出门蹓跶蹓跶。
纵然在那五年里无数次想要出门,想晒太阳,想闻花香,想去天之高处海之深处,想无拘无束随性惬意,但是真的回来了,他却只想一个人安静地坐在屋子里,看看转折的光线。
他现在很不喜欢跟人接触。
延江说你这样不行啊,沈意微微窒息,最终却只是嗫嚅道给我一段时间。
有陌生人的时候,他就不太舒服,不是慌张,而是觉得难受,就好像一条鱼被从水里强行捞上来似的,只能无力而徒劳地翕合着两腮。
他甚至开始害怕起别人的眼光来,他恐惧一切不认识的生物,包括别人送的狗,看到狗的时候,他几乎要压抑,才能不让自己尖叫起来。
开始的时候延江特别担心他,几乎每天都抽空过来,但是他并不太领情,数次争论过后,延江总算变成三、四天过来一次,陪他吃个晚饭散个步什么的。
有延江陪的时候,他散步会稍微久一点,在小区里多绕一下,就这么转着转着,才在分别后的第十三个月第一次看到陆嘉泽。
陆少爷大概也是出来散步,慢慢地走着,身边还跟着一个男人,后者似乎在说什么,于是陆公子便一直偏着头。
他原本是在和延江争执,关于他到底有病没病这件事。他坚持自己很好,延江却非要说他精神有问题,他正说了一半,看到那幕的瞬间居然停顿了一下,嘴下那句“我会过好的”也咽了下去。
延江一样发现了,停下了脚步,于是沈意便跟他并排站在路灯下,看对面两个人交错的影子越来越短。
“其实陆嘉泽还挺好的。”
他们距离陆嘉泽有点远,后者并没有发现他们,只是在和身后的男人争论着什么。他们争吵得有点激烈,最后的时候,那个男人握住了陆少爷的手。
陆嘉泽并未拒绝。沈意往后退了点,陆少爷往这里走过来了。
“你不是觉得他最好不要跟我在一起吗?”
“起码他能照顾你啊。”
沈意眉头微蹙:“照顾……我是负担吗?”
延江没有吱声。
沈意不再说话,延江却有点忍不住:“沈……你现在自卑吗?”
延江望着远方,眉梢微动,声音轻轻的:“你觉不觉得,那个男的像以前的你?”
大概是陆少爷上次提过的,曾经在一起一年的前男友。沈意举目凝视,那个人牵着陆嘉泽不知道在说什么,遥遥的路灯下看过去,身姿挺拔笑容灿烂。
沈意默默地站着。
有时候,人类真的是很奇怪很奇怪的生物。在他还是个完整的沈意的时候,他是那样光芒四射,无论他到哪里,他都是焦点。那种焦点,无关容貌无关声音,只是一种气场,好像他生来就该是亮点,是万丈光芒的,所有人都该看着他。
现在他回来了,冒牌货其实把他身体保养得很好,说是三十多岁了,但是真实还是二十七、八岁的样子,依旧眉眼风流身姿挺拔,可是却很少有人再看他了。
“你身上的那种……热度没了。”延江有一次无意识地说。那时候他们正在聚会,延江每个月总是强制他去一次,那里有不少漂亮姑娘,她们甚至愿意黏着延江,都很少来找他搭讪。
“太冷了不想接近吗?”沈意挑眉,倒不是太在意。
延江摇摇头:“不。”他似乎找不到好的形容词,犹豫了很久,才缓缓道,“就像……就像一只蝴蝶再美,你也不会想跟它上床,不是吗?”他重重地看着沈意,“你的眼睛……不像同类。”
沈意当时不是很明白,他只是想,或许自己当初游魂都习惯了,于是整个人就真的冷下去了,直到他看到这个男人。
他有点明白,当年陆嘉泽看他的感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