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糊中,容玄只瞧见一道白色身影飞掠而来,猛地和庄林撞到一起,凛然劲气令周遭飞沙走砾。
来人全身灵力完全爆发,金灵绕体,化身为剑,气势惊人。
金灵劲气砍断三棵大树,树木倒坍的声音振聋发聩,漫天砂石断枝碎木把庄林掩埋,眼睛被树枝刺穿,血流如注,他痛苦地大叫,紧握的匕首脱手而出,飞出一丈外,落入枝叶中,将生物与死物全部侵蚀腐化。
“怎么会这样,师父你醒醒,师父!”叶天阳飞扑向容玄,挡在他身上,后背挡住漫天砸落的灰尘沙土。叶天阳一眼看出毒发的征兆,他迅速出手制住容玄几大命门,封住师父的修为以防灵力继续逸散,容玄痛苦地哼出声,半昏过去。
叶天阳慌乱地抓着容玄的手,贴着自己还残留着鞭痕的脸上,看到身下师父面无血色的模样,一瞬间眼泪都要出来了。
“原来是本尊来了,可叶天阳,你来了也没用。”庄林捂着头挣扎着想要钻出,双手四处摸索着匕首。庄林发现自己修为竟连被视为眼中钉的叶天阳都不如,简直是莫大的耻辱。
叶天阳抓住庄林的头狠狠砸向身侧的岩石。
“你做了什么,你对我师父做了什么!把解药拿过来!”
“叶天阳你不是手不沾血么,你不是慈悲为怀宁死不犯血戮么,现在又是在做什么!亏你被五行峰上下夸赞,不过如此。”
庄林大口吐血,头破血流,却还在嗤笑,“他们说你身不染尘,高风亮节,干净得高贵,你怎么能亲自动手,让我这肮脏的血弄乱了你高尚圣洁的白衣呢。”
被绑上五行蚀骨柱九日情绪也毫无起伏的叶天阳,此刻像完全变了个人一样,额上青筋直冒,说不出的愤怒。
趁他不备,庄林终于唤来法器匕首,一把握住,直刺叶天阳后心!
叶天阳反应极快,握住他的手腕,硬生生拧断:“解药给我,我饶你不死。”
庄林终于被吓到了:“好,我给我给!”他凄声嚎叫,眼前发昏。
叶天阳卸掉了庄林的双臂,当后者发现连法器匕首也捏不紧的时候,立刻求饶,呼天抢地:“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是容玄要杀我,我我没有办法啊,天阳!念在我们以往是同门的份上,求求你放我一命,容玄杀了我爹,庄通是我爹!”
叶天阳动作微滞。
就算失去理智,叶天阳也还是叶天阳。
庄林见他神情有松动,抓住他的衣袍下摆:“我恨的只有容玄,和你没关系啊!求你饶了我,天阳,我发誓绝不再踏足此地半步,绝不再犯犯杀孽,以祭亡夫在天之灵。”
“别听他他胡说,管他爹是谁,浮屠烙血毒没有解药!”女王哭着咆哮。
叶天阳浑身僵硬,嗓音干涩带着恐惧:“……你说什么,浮……浮屠烙血?”他抬眸,视线模糊,不远处容玄的身体蒙上淡淡灵力光晕,普通封住四经八脉的方法不奏效,逐渐被诡毒突破。
叶天阳脸色煞白,他缓缓转过头,仿佛听到自己脖颈骨头被拗断的咔嚓声,叶天阳一言不发地起身,走过去捡起被庄林丢下的匕首,又回来。
庄林憎恨这个不公平的世界:“容玄杀了我爹,血债血偿天经地义!我只是给他下毒而已,也没有像他那样心狠手辣置人于死地,凭什么容玄罪孽滔天还能逍遥法外,凭什么害他的人都得死,像他这么穷凶极恶的冷血败类却还能自在地活着!”
叶天阳握着匕首狠狠扎进庄林的腹部搅动,冷冷道:“凭他是我师父。”
庄林疼得跳了起来,却嚎不出声,这是他用来报复的至宝,却被用在了自己身上,他瞪大了眼难以相信会是这样的结果,被洞穿的腹部迅速腐烂变黑,无数道黑丝如蛇般在皮下游走,所过之处皮肤迅速干瘪老化,筋脉寸断,气海爆裂,修为顷刻间尽失,瞬间暮年。
叶天阳狠狠刺了几刀,最后一刀震碎了心脏——那已经不再是人形,连骷髅也化成黑绿色血水流下,地面侵蚀出一个个窟窿。
杀了庄林,叶天阳双目失神,浑身染血,与往日的气质大相庭径。叶天阳被愤怒冲昏的头脑冷静下来,他催动灵法把那摊黑绿色的血水收入玄玉瓶中和匕首一起收好,这是万兽峰的地盘,不能让诡毒再去祸害他方,快速清理完毕,他快步朝着容玄走去,颤抖着扯了被浮屠烙血毒浸染的外袍收起来,又换了身蓝袍。
叶天阳半跪着把容玄扶起来,如珍宝般抱在怀里。
“都怪我,我不该走的,我不该走的师父。”
……蠢货,这关你屁事。
容玄还有知觉,他说不出话来,涣散的眸光盯着叶天阳身后,被尸血侵蚀了的某处,原先是庄林之物后被扔到一边。
容玄心念一动,手中吞噬力闪烁,一抹乌光没入手中。是个硬硬的东西,还来不及摸清是什么,动用灵力后身体猛地痉挛,他佝偻了下,吐出大口大口的血,鲜红中泛着可怖的青黑。
溃散的灵光笼罩着容玄的身体,他意识昏迷,修为开始一点点退去。
浮屠烙血缠身者筋脉被封灵力阻塞,会沦为废体,世间无药可解,叶天阳知道师父把修为看得有多重,如果道途断绝,那该怎么办啊……叶天阳把头埋进容玄颈项,催动灵力保护怀中的身躯,瞬移般冲上天穹全力往回冲。
徒弟浑身都在颤抖,泣不成声:“我带……您回圣殿,徒儿现在就……带您回圣殿,去找鸿老找药阁阁主,师父一定会没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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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
谢宇策一行离开后,迅速往炬赤峰方向掠去。
叶皓然微微眯了下眼睛,果然,容玄拒绝进寰宇峰的原因依然让人心惊,新建一峰与寰宇峰对立,师兄总算是该看清了。
“嗯,看清了。”谢宇策古今无波的眸子中露出一抹淡喜,垂眸又道,“真可惜。”
童州冷声道:“容玄没眼光自作孽,一开始占领一峰就有了不低的排名,定会被众多副峰盯上。依我看容玄虽然聪明,却高明不到哪里去,峰主您为什么非要拉他入峰不可,我觉得皓然不比他差。”童州不解,替叶皓然争辩道。
谢宇策竟然不恼,反而问叶皓然:“你也觉得容玄不如你?”
“容玄天赋过人,自是人中龙凤。”叶皓然不卑不亢,无论如何,容玄不来寰宇峰碍眼,不再妨碍谢宇策,那么就与他毫无瓜葛了。
“不过师兄为什么知道他不会是峰主,说他志不在此?”
“有峰主之能,却没有当峰主的心。这就是我最佩服他的地方,不能让他入峰,所以说可惜了。多了这么一个强劲的对手,幽晶那地若是没什么事,皓然你就回来,以后劳你多费心了。”谢宇策说完,继而冷冷扫了童州一眼,“再敢胡言乱语,回去刑堂领罚。”
“峰主饶命!”童州识相地闭上了嘴。
“师兄,你们抬举我了,能为师兄分忧是师弟之幸,定当竭尽全力。”叶皓然沉眸,笑容有丝僵硬,他不明白谢宇策在想什么,明明都被拒绝了,如果忌惮容玄之能,难道不该斩草除根?
谢宇策心情似乎不差,或是突发奇想:“皓然你说,想要一个没有心的人喜欢你,该怎么办?”
叶皓然眼睛微微睁大:“师兄这话的意思是……”
“字面上的意思。”谢宇策直言不讳,“只是那人不通情爱,还是个彻头彻尾的修炼狂,想得到他不能用一般方法,我也没辙。所以想请教你们。”
好多年前,其实是上一届上清仙宗纳新结束后没多久。谢宇策偶然一次远赴副峰所在领地,想要去找一处易守难攻的无人峰为以后做准备。他清楚记得,路过一处悬崖惊鸿一瞥,发现是一位清冷的高挑男子,容貌俊逸缥缈如仙,恍若从画中走出,与荒芜的山崖格格不入。
鬼使神差的停下来,谢宇策见到了此生难忘的一幕。
那时,容玄背靠着悬崖边,以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神情无声流泪,像是压抑了满腔悲愤又像绝望,又是其他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