钻进耳里的声音很轻,却让心里正想着等抓住那男人后,怎么折磨那男人的永逸身躯微震。
自从把这浑身伤痕的少年从路上捡回来后,他已经醒来几次,每次醒来,都用充满希望的目光搜索,然后紧紧闭上眼睛,像不愿让人窥探到他内心的绝望。
今晚,还是第一次,他主动开口……
「你醒了?」永逸微笑。
仿佛不想惊动到什么似的,他的声音很低。
只是,此刻的夜色是一池宁静碧水,这一滴,哪怕只是轻轻一滴,也荡起层层涟漪。
「这是永殷王宫?」
「不是王宫,」永逸回答,「这是我在城郊外的别舍。」
芙蕖微微皱眉,「我离开了这么久,大王会担心。」
骨架纤细的他躺在床上,被厚厚的锦被紧紧裹着,只露出一张憔悴而没有血色的脸,越发显得瘦弱可怜。
眉间的哀愁如此令人心痛,永逸生出想伸手帮他抹去的冲动,却硬生生忍住了。
自从把他带回来后,即使在昏迷中,被人触碰也会让芙蕖歇斯底里地哭叫。
那个男人,一定把他伤得很重。
「不用担心,最近宫里新进了几个漂亮的男孩子,父王很喜欢。他恐怕有一阵不会想起你了。」很想抚摸芙蕖蹙起眉间的手,最后还是沉稳地伸向锦被,一边掖被,一边说,「就算父王忽然想起你,要召你侍奉,我也已经留下话了,要侍从禀报父王,你感染了风寒,正在医治,不宜侍奉大王。」
芙蕖听了,默默片刻,忽然嘴角扯了扯,露出一个调侃的笑容,「呵,娈童就是这样啊,来了几个新人,就可以好好歇歇了。」
沉浸在夜色中,只有一盏小巧油灯支撑着所有光亮的房间,无端静默下来。
「出了什么事?」不知过了多久,永逸忽然开口。
「出了什么事?」仿佛被激起了不堪的回忆,芙蕖重复着他的话,神情微变,有点怔怔的。然而,很快他又恢复过来,笑着说,「我在外面玩,遇上了一只猴子,和它打架了。」
「猴子?」
「嗯,好大一只猴子。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大一只猴子,我们打啊打啊,打了很久,它的爪子很利,在我身上抓了很多道,所以我就受伤了。太子殿下,你一定也没见过那么大的猴子,哈哈哈,真是好大的一只。」男孩像在想着天底下最有趣的事,开心地笑起来。
平日他的笑声清脆如银铃,此刻却因为受了伤,带着一丝讥讽的嘶哑。
大概是笑得太忘形,牵动了身上未愈合的伤口,笑着笑着,眼角忽然滑下一颗晶莹水珠。
芙蕖忍着身上的剧痛,在床上侧过半边身子,把脸上的湿意悄悄拭在枕上。
这一切当然逃不过永逸的双眼。
他只是假装不曾察觉。
就像他假装那一天,并没有察觉这少年又偷溜出了王宫一样。
尽管当芙蕖贿赂了看门的侍卫,从王宫的小侧门钻出来,脚步轻松地走向熙来攘外的宫外大街时,永逸就站在城楼上,目送着他的背影。
他以为,他一直默默注意着的这人,会像往常那样,在日落时无声无息地溜回王宫。
他以为,他很快又会看见那个每次偷溜出王宫再回来后,嘴角带着藏也藏不住的甜蜜弧度的快乐少年。
可是,芙蕖一直没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