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与依还岭遥遥相对,相去只有二百来里,中间只隔着危崖大壑,与依还岭相连。英琼想起前面中部一带,风景似乎更好,既然顺路,便将遁光降低。瞥见下面一条白光,白练也似婉蜒于山半树海之中,乃是一道广溪。
那发源处是一山谷,水由谷中奔腾而来,穿行于丛林绿野之间,时见山谷两边峰崖对峙,势均灵秀,中宽五六丈,均是水道,不见一点陆地,沿途分成许多支流,再顺山势往前面绝壑中化为大小瀑布,飞舞而下。
猛瞥一个幼童,年约十二三岁,正由对岸草树中飞纵出来,往溪峡中如飞奔去,不时偏头回看,面上带有惊慌之色,就是马龙娃。算计老松下面藏珍该当今日出世,只得硬着头皮,乘妖妇此时打坐未完之际,前往掘取。
英琼因此童纵出之处似有光气上升,知道下面藏有宝物,先未追踪。赶往树林中一看,见草地里倒着一株大树,似是连根拔起,下陷深穴,宝光隐隐,映着晴日,幻为异彩。
英琼试行法一招,一圈旁有五孔的金花突然飞起。忙用分光捉影之法收下一看,竟是一枚上刻五孔和十二元辰的金钱,背面还刻有不少风云水火符篆,都是密层层叠在上面,虽然不明用法,但已看出是件异宝。
再将遁光往下一照,见这地穴深达三丈,离地丈许以下,便成六角井形,整齐如削。旁边放着一条长藤,好似幼童用以上下。二女见穴中已空无所有,重又向峡中追去。
飞到谷口,见幼童影子一闪。等到赶去,那地方相隔二里的转角上,两崖上挂着好几道瀑布,都是白练高悬,由上直下,喷珠溅玉,声若雷轰,激得水烟溟蒙,涌起数十丈寒雾。
上官红看透左边瀑布里面,乃是一座极大的水洞,纵遁光穿去,将幼童擒了出来。龙娃也真临危不乱,看出来人非是妖邪,大胆问道:“你们从哪里来的?我是灵峤宫门下,又和你们无仇无怨,你们如非妖党,请给我想个法子脱难。
如是妖党,只好由你们杀害,可是仙人决不饶你们,还是放了我的好。”话犹未毕,忽听身后冷笑一声,眼前似有一片极淡的红光微微一闪,同时一蓬粉红色的烟丝已朝众人当头撤下。
众人骤出不意,几为所算。总算英琼近来功力大进,身藏至宝有好几件,均能随心运用,定珠更具极大威力。一团慧光祥霞先已飞出,恰好敌住,粉色邪烟也便收去。
英琼百忙中瞥见一个面容妖艳,肩挂葫芦,腰佩宝剑的妖妇,一闪即隐。方才的天光云影,树色泉声,以及大小峰峦,全都失踪。英琼初次遇到这等玄阴六戊邪阵,不知破法。
当时天旋地转,四望昏沉,到处茫茫,一片灰色暗影。忙将青灵髓取出,先将龙娃护住。跟着太乙神雷往外打去,想将邪法震破。哪知往常出手便千百丈的金光神雷,这次竟会无甚光焰,只现出百点酒杯大小的红火,略闪即隐。
雷声也甚闷哑,毫不洪烈。阴沉沉的天幕愈来愈低,随着连珠神雷,快要低压到头上,却不见敌人影迹。情知邪法厉害,不比寻常,便命上官红施展乙木仙遁,将龙娃护住。
偶一回头,上官红连护身青霞一齐不见。微一疏神,猛又觉出神思昏昏,身上有了倦意。再看环身飞舞的那些宝光,除定珠外,也渐渐减色起来。知道不妙,忙运用玄功,镇定心神。
总算功力精纯,转眼灵智恢复,那几件与身心相连之宝重放光明,可是四外的暗影也越来越浓,吃宝光逼住,宛如在雾海之中浮沉着数十百丈一团精光宝焰,闪起千重霞影。
英琼恨极妖妇,立以全力朝前猛冲,已被引近山洞前面的玄牝旗门之下。前面现出一个无底黑洞,无数黑影乱箭一般飞舞,环射上来。
阴魔来得及时,正是会者不难,知其窍要即可弹指间放开旗门,何况是原主。英琼猛觉慧光照处,黑影全都消散,还不知主要旗门已被阴魔所破。上官红旁观者清,看出破绽,不及发言,就这倒转阵势之际,带龙娃逃出阵去。
妖妇没想初次出手,便遭挫折,忙使邪法忘图补救,想将敌人引入阵中心玄牝门内迷倒,不肯就收。
恰巧又来了两个妖党,自觉脸上无光。来人其中的一个正是沙红燕。沙红燕心存怨望,因而暗中勾结老怪门人伍常山。
以老怪法力之高,本难隐瞒。哪知老怪长日入定,忙于炼法,心无二用,更没想到自己那么严厉的法令,门人会将他镇山之宝盗出去惹事。
妖徒伍常山生得扁头大肚,身材矮胖,一双鱼眼凶光闪闪。平日最是恭顺,奉命惟谨,这次竟是看透师父心意。
又因沙红燕巧言蛊惑,许以重利,除答应事成之后把幻波池藏珍和毒龙丸分他一半外,并说好友宝城仙主屠媚已复体重生,愿为媒合。伍常山以前好色如命,对于沙红燕本来爱极,因是妖师禁脔,不敢问鼎,私心却甚爱慕,言听计从。
再听说起屠媚天生尤物,穠艳绝伦,不禁大喜。乘着妖师人定之际,便带了镇山之宝落神坊,随同偷下山来。妖妇因和同党只顾谈说咒骂,也不知妖阵中枢已破,声形已不能掩。英琼闻声扬手,燧人钻朝那发声之处打去。
此宝乃前古奇珍,发时一道两头尖的红光,长只丈许,前锋尖上射出五彩精芒和大股火星,宛如连珠霹雳,爆炸如雨。更能随着主人心意追杀仇敌,一个抵挡不住,不死必伤。
燧人钻上雷火强烈,一片霹雳声中,烟雾纷纷消散,对面现出男女三妖人,沙红燕也在其内,妖妇已被燧人钻所伤。
英琼瞥见,忽然醒悟,忙把法宝、神雷一齐打出,慧光正冲旗门而过,千百条黑影闪得一闪,全数消灭,清光大来,重见天日。妖妇负痛欲逃,吃英琼紫郢剑电掣般追上,只一绞,形神皆灭。
若非被阴魔淫肏采补得虚如缺气,更为玄阴六戊阵所误,岂会灭得如此窝囊。阴魔也完成了对圣姑的承诺。
沙红燕本是一个劲敌,又偷了兀南公两件法宝,比起初遇难斗得多。伍常山周身碧光笼罩,更擅玄功变化,隐现无常。手指三道钩形妖光,甚为强烈,满空飞舞。
威力极大的紫郢仙剑竟奈何他不得。别的宝光、神雷打将过去,妖人更似不曾在意,只打得周身碧光乱爆,宛如银雨横飞。不时是身形一晃不见,忽化作一只两三亩大碧光环绕的怪手,朝下抓来。
英琼如非定珠护身,几为所伤,连元神也可能被摄去。英琼持有定珠,邪法、异宝无奈她何。
沙红燕正在愤恨,忽听有人笑骂道:“无耻妖妇,哪里弄来这些山精海怪?既敢上门现眼,便该到我幻波池走一遭,只在这里乌烟瘴气作甚?”英琼听出是癞姑口音。***
癞姑自英琼出山后,料知群邪不久必来围攻,极为留意四外动静,听得地底震动,远远传来雷声,为防万一,先用上太乙五烟罗罩盖全山,再赶来视察。刚到宝城山,便见下面烟光高涌中,上官红用乙木仙遁护身,带着一个丑小孩,突围而出。
双方见面,正要说话,身子忽被一股极大的潜力吸紧,往斜刺里山头上飞去,知有前辈高人接引,未作强挣。
眼前倏地一花,一齐落在一座大只两丈方圆,上下钟乳如林的石洞之中。靠壁晶幕下面,坐定一个白发如银的年老道婆。癞姑知非庸流,便率上官红等下拜。
道婆微笑命起,说道:“我在东极大荒山南星原,一住千年,偶然游戏人间,也只元神来往。行动均有法力隐蔽,外人更推算不出,不似枯竹老怪有许多做作,难怪你们不知我的姓名来历了。”
癞姑一听,知是严人英上次往东极大荒山所寻的前辈女散仙卢妪,不禁大喜,重又跪拜道:“你老人家便是卢大仙婆,弟子得拜仙颜,福缘不浅。群邪不久围攻幻波池,大仙婆既许弟子等拜见,必有赐教。”
卢妪二次命起,先将吸星神簪交与癞姑,传了用法,笑道:“你无须如此恭礼,唤一声师伯叔足矣。我此行便为幻波池之事而来。
当初令师借我吸星神替,事完被我当时收回,实因当时尚有他用,不便在外久留。不料我那对头得知此事,故意将他性命相连之宝巽风珠留在令师那里,以示大方,显我小气。我气他不过,为此以元神飞来中土,欲助你们脱此一难。”
再将柬帖、灵符交与上官红,续道:“现有柬帖一封,灵符两道,去往依还岭昔年未拜师前所居之处,设一法坛,将第一道灵符如法施为,仇敌多大神通,也难查见你们底细。
遇敌时照我柬帖的话答复,便可无事,气也把他气走。此洞现在我法力禁制之下,敌人虽难查听,一出洞门,你们不可再提此事。到了依还岭,先发灵符,后看束帖,看完不久也自化去。非等把人约来,不可再与师长同门相见,以防泄漏。”
癞姑暗中偷觑卢妪是元神出游,但精神凝炼,无异生人,如非事前知道,决看不出,好生敬佩。卢妪又道:“岭上有太乙五烟罗笼罩,我用土遁送上官红往依还岭,就回山了。李英琼现已将妖妇杀死,你们快去吧。”说完,伸手一挥,一片奇亮如电的银光一闪,立有一股极大潜力袭上身来,将人托起,往洞外飞去,晃眼便达战场,隐形嘲骂。伍常山一听声音似在前面,知来了敌人,自恃玄功,便幻化一只大手,朝发话之处抓去。
初意自己所炼仙人掌势急如电,只要在百丈方圆以内,不论敌人隐形如何神妙,也是难逃毒手,不料一下抓空。癞姑近来法力越高,仗着隐形地遁,语声时东时西,时前时后,挑逗戏弄。
妖人方在愤怒,忽见面前人影一晃,猛伸怪手一把未抓中,没料到敌人动作这等神速,叭的一声巨震,后心挨了一下重的。
此是癞姑师祖心如神尼独门传授的伏魔金刚掌。妖人被打得心胆皆震,护身碧光全无用处,不由急怒交加,猛施全力,双手齐挥,就势乱抓。
一把居然抓中,觉着是条手臂。正想下毒手将敌人抓裂雪恨,猛又觉出轻飘飘无甚分量,也未挣扎。低头一看,所抓乃是先前被燧人钻炸断的妖妇一条臂膀,而敌人早已不知去向。
妖人不由怒火上攻,随将轻易不用的一件法宝取将出来,向空一掷,立时一座高达数十丈的黄金牌坊,共有五个门楼,在五彩云烟环绕之中,由门内发射出狂风烈火,迅雷飞叉,夹着轰轰隆隆雷电之声,声势猛恶。
忽听敌人大喝:“师妹快走!这扁头大肚子的丑怪物,被我打昏了心,竟把他师父那座落神坊偷了出来,如为我们破去,老怪物必定恼羞成怒,上门讨厌。懒得斗怪玩了。”
妖人只见前面人影一晃,现出一个奇丑无比的癫女尼,拉了先斗敌人,招回空中法宝、飞剑,一同往幻波池逃去。料不到敌人逃得那么快法,怒吼一声,把手一指,那矗立半空的一排五座牌楼声威更盛,怒涛一般,朝前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