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连环偷偷去看了儿子。
远远的,望着戏台上婀娜娇媚的身影步步如梦,水袖流云,莺歌婉转,巧目顾盼回眸间,勾去所有人的心魂。
梦回莺啭,乱煞年光遍,人立小庭深院。
炷尽沉烟,抛残绣线,恁今春关情似去年?
是那处曾相见,相看俨然,早难道这好处相逢无一言?(汤显祖?牡丹亭)
这孩子长大了呀……而且长得这么好……
解连环心中充满万千感慨,又是愧疚,又是庆幸,台上台下相见不相认,禁不住黯然神伤。
一出唱毕,解雨臣下了戏台,立刻喊人过来吩咐,去二楼东厢招呼吴二爷稍候,他很快过去。
解连环听到伙计来说,登时有些不知所措,即期待又不安,一颗心忐忑不定,简直如坐针毡。
“见自个儿的儿子也这么紧张?”吴二白笑他。
“你懂什么?”解连环啐道,近乡情怯,莫非如此。
“别慌,不就见个面,他不定还认不出你。”吴二白拍拍他的手安抚道。
“是啊,都过了快二十年了,认不出也是自然。”解连环不禁又一阵黯然,况且父子俩真正相处过的日子非常短暂,别说认出来,搞不好连对他的记忆和印象都没有。
未几,叩门声轻响。
解连环望向缓缓开启的门,坐得浑身僵直,这辈子从没这么紧张过,大姑娘要上花轿似的。
“吴二伯。”解雨臣走进来向吴二白问好,转向解连环,几分陌生,却又有一丝熟悉感。“这位是……吴三伯?”
“不是。”吴二白笑了笑。“他是谁,你猜猜。”
解连环横了他一眼,呐呐开口道,“解……我也姓解。”
解雨臣未语,静静注视着他,等他继续说话。
“我是……”解连环只二个字,难以言语,半天再说不出话来。
他想说,我是解连环,你的舅舅,也是你的父亲。不过这么短短的一句话,却说不出口。
“罢了,别勉强。”吴二白再拍拍他的手,缓解他的窘境,对解雨臣说,“小花儿,咱改日再来听你唱戏啊。”
解雨臣点点头,有礼应是,眼睛看向解连环,清澈的目光仿佛已心中了然。
没有愤懑,没有怨怼,只有一抹温和的谅解。
解连环一时间激动得差点老泪盈眶。
这孩子不怪他,不怪他啊!
吴二白在旁看得摇头一笑,没有上演八点档电视剧的狗血相认戏码,却是稍早唱过的戏词——是那处曾相见,相看俨然,早难道这好处相逢无一言。
解雨臣亲自送二人到戏院大门,直到人离开了,他拿出手机拨了通电话,直率道,“小三爷,好好照顾我家爹,要给你家二大爷欺负了,这帐我也算你头上。”
“欸?你们没相认?”
“他紧张得快哭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