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顺风的风势,三佛齐最前方的战船已进入火炮射程内,隐隐绰绰可看到一船船军士站在船上,弓箭兵在前、刀兵在后,密集的人头一眼数不清。
“放炮!”各舰统制的命令下达。
“轰!轰!轰!……”三横列的战舰舷炮轮番开火。
一百多门火炮射出的开花弹如冰雹般落在三佛齐的战船上,收割着猝不及防的三佛齐士兵的生命。
一轮火炮射毕,最前面的南洋水师战舰转舵驶向最后,横出另一舷,火炮再作齐射。
“这种横形战术说起来是最没有灵活性的一种阵型,但以炮船打弓箭船,却是占了大便宜……”卫希颜给叶清鸿解说,“三佛齐水师战船多,我军战舰少,这般横拉开,舷炮的火力就能集中输出……”
叶清鸿昔日身为惊雷堂头号杀手时,剑下不知夺去多少人命,自入卫希颜门下性情却越发清冷,于打杀之事也愈发冷淡,这会儿只默默听着,反倒是后面肃然侍立的十余名国师亲卫听得两眼冒光,并时不时忍不住出声请教海战方面的知识,卫希颜一一回答,竟以轰天炮声为背景给部属上了一堂舰炮战术课。这本是她一时兴起,却也种瓜得瓜,亲卫中竟有两人因今日受教之影响,生了对水师作战的兴趣,并于若干年后成为大宋水师的两员名将。
却说三佛齐水师在初始的慌乱恐惧后,渐渐在旗舰的指挥下稳下来,近千艘战船向两边拉开,以更稀疏的阵型来减少宋军不知名武器的远程杀伤力,并借顺风满帆全速向前,以期将宋军战船拉入到弓箭射程内,改变一边捱打的被动局势。
卫希颜的目光遥遥盯住敌军旗舰,微微点头,“这三佛齐的统帅倒是个有能的,应变快速,散开战船确为减少舰炮打击的得当指挥。”
三百丈的距离说远不远,水师舰炮方射了三轮,三佛齐战船已冒着炮弹冲近……范汝为遂下令南洋水师从横形列阵变为斜线形。
卫希颜道:“这种阵型的好处在于灵活性强,且火力集中,一直可以侧翼炮火攻击敌人……此外,这种阵型方便转换其他阵型。不过,控船能力要求较高,要保持战舰前后的间距可非易事……”
她一语道中,南洋水师进入敌船弓箭射程后全数水车踏动,从慢速到全速前进。船行快速下,各舰前后之间的间距便无法保持均匀了。
不过,这对水师来说,并不是大问题。毕竟南洋水师迎战的不是同样拥有火炮和高速机动能力的舰队,不怕被敌船穿插进后截断围打。
而三佛齐战船也发现不妙,敌船根本不惧弓箭。箭兵的弓射找不到目标,宋军都躲在船舱内,船舷和甲板上根本无人;放火箭的作用也不大,偶尔插中燃起的火团也旋即被敌船上伸出来的粗大硬直管子喷出的水柱浇灭。
“战船开道,掩护纵火船上去。”三佛齐统帅伽亚德下了指令。
纵火船的造型和战船是不同的,宋军火炮立刻换装雷火弹,集中火力点射纵火船。很快,一团团的冲天火焰燃烧而起,不少纵火船遭受到了雷火弹的毁灭打击。
伽亚德铁青着脸下令:“分散包围上去。”
三佛齐水师在付出近百艘战船的代价后,终于包围了宋军水师不足百艘的舰队。
南洋水师的斜线阵型立即变换为竖线形,插入到三佛齐战船中,两边舷炮同时开火。
伽亚德很快发现,三佛齐战船即使顺风速度也比不上宋舰,纵火船还没挨着敌船的船边就被轰得燃开,而正面拦阻上去的战船则被高速冲来的宋舰“哗啦”撞斜、撞歪甚至撞翻——相比宋船的庞然大物,三佛齐战船很多是乘载二三十人的小船,那经得起这般冲撞?
“……这、这是什么武器?”伽亚德的副将看得脸色直发白,伸手一抹额头上的冷汗,“真是如同恶魔的攻击……”
尽管三佛齐水师已损失了百余艘战船,但在海面上仍数倍于敌船,副将追随伽亚德多年,这会儿虽生出恐惧却还未怯战。三佛齐有句俗语叫鼠小钻鼻噎死象,只要冲上去接舷战,就等于捏住了宋人的鼻子,凭三佛齐士兵的英勇悍战,到了船上就不惧宋军的轰雷燃烧武器。
但作为统帅的伽亚德却果然下达了“撤退”指令,面对副将不解的目光,这位水师名将唯得苦笑,“我们无法接近敌船,再打下去只有死亡。”
伽亚德的撤退不是无序的、慌乱的撤退,他命令战船在广阔的海面上疏散开去,又以一百艘战船作后撤掩护,并将所有的纵火船放出,能毁得敌船就毁,不能毁也要放过去阻路一时。
南洋水师一艘丁级舰闪避不及,竟被起火的五只敌船不要命般冲上来,侧舷被撞击钩住后起了火,不得不退出战场,用水龙集中浇火——宋军水师的战舰可比三佛齐战船稀罕多了,经不起这般遭损。其他战舰见状连忙拉开和击中燃烧的纵火船之间的距离,绕开而行。
在三佛齐掩护战船和纵火船的“死缠烂打”下,南洋水师的追击被阻滞了。最终,三佛齐有七百艘战船逃出战场。逃出几十海里后,又被抄后路的南洋水师第四舰队迎头炮击,又付出五十多艘的伤亡代价,方逃回廖内港,龟缩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