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瑜有些莫名,抬手摸着没留须的光洁下巴,瞅了卫希颜几眼,越看越觉得这人不怀好意,心里便改了主意,他又不是追求武道的武痴,做甚子切磋?那叶清鸿一看就是个硬茬,还是不要招惹为妙。
便摇头笑吟吟地说:“还是不用了,常言道:珍惜生命,远离武痴。”
这是哪门子的“常言”?卫希颜斜眼鄙视他,说:“未战先怯。”
种瑜笑嘻嘻的,“这叫明智。”脸上没有半分羞惭。
说着,他右手伸进滚着雪狐毛的袖筒里,竟神奇地摸出把泥金描桃花纸扇,当着呼呼北风极其风骚地扇着。
卫希颜唇角扯了下,很是淡定地转过眼去,和吴阶、韩世忠等军将叙话。
便说起九月的国防军会战演练,这是每年都要举行的军事演习,每军选拔出甲乙两个营,抽签决定是步战、骑战、山地战还是林地战,夺冠者可得武勋积分,逢三年一转的武阶升职时就能用上,所以军中上下对这每年一度的军事演习都十分热情。
今年这届夺冠的是第六军甲营队,任指挥官的正是毕业于国防军军官学校的指挥系高才倪朴,这让时任第六军监军的张浚很是得意,这可是他的学生,而且演习中还出现了另外几位大放光芒的青年军官,都是从军校出来的俊杰,曾任军校司业的张浚自然是乐呵呵的,在身兼帝国军校祭酒的卫国师跟前说话也很是敞亮,这表明国师当年拔擢他为军校司业那是没看错人呀。
这么一路叙话中,渐渐进了府城,通往江北兵马行衙的长街已经被军士清道,一路通行无阻。
行衙灯火通明,备了接风宴。卫希颜稍事洗漱,换了件紫红地折枝花暗纹窄袖袍,神采奕奕地出现酒宴上,种瑜挥着扇子清嗓子吆喝:“今晚要让卫枢帅直着走出去,咱们江北行营可就丢大脸了!”一干武将文官忽啦啦起身敬酒,几轮齐敬后又轮番上战,种瑜在一旁煽风点火不停,“快,下一个,……下一个,……谁倒下就是狗熊……”
这晚,倒下了许多“狗熊”。
而不出意外地,江北军意图灌倒卫枢帅的阴谋再次破灭,种瑜咬着扇子哀凄——难道这已成为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次日,有军事会议。
会议时间定在上午巳正时分,以方便宿醉的将官文官们睡个饱觉——卫希颜一向认为自己是通情达理的好上司,虽然有些时候会冒出点恶劣品性,但只是一点点而已。
当然,这是她自己的认为。
会议设在行衙议事厅,地板上铺着墨绿色地毡,四只大鼎烧着白炭,厅中一张巨大的长形会议桌很是醒目,围坐二三十人仍然宽绰有余,上铺松绿色条纹布,两边是清一色的青袝靠背椅——虽然种瑜个人很华丽很风骚,但这间议事厅的布设却显出了属于军人的简洁利落风格。
卫希颜穿着圆领窄袖的紫袍公服,没有戴国师官帽,一头润亮乌发在亲随女卫的灵巧手指下绾出整齐的发髻,插枝晶莹剔透的凤凰翘头式白玉簪子,显得神清气韶,完全看不出昨夜饮过海量的酒,种瑜只觉得刺眼,手中扇子扇呀扇。
参加会议的是军内高级长官,包括驻防在整个大江之北的国防军十个军的军统制和文官监军,以及直接隶属都总管行衙的重要官员。
“这次会议,是宣贯精神,统一思想。”卫希颜的开场白简单利落,没有一字废话,也没有多一字解释。
这是宣贯谁的精神?又是统一什么思想?
参会者好比瞎子吃汤圆,心里都有数。
卫希颜看向座中一位圆领绯服的文官,点名道:“申之,你来陈述北边战事,再做形势分解。”
“诺。”
被点名的是枢密院驻江北行营参议官许申。
这参议官是南廷才有的官职,原先朝廷也有遣文官去军中参谋军务的,一般是本职带“参军事”,而无“参议官”的正经职名,卫希颜兵改后设此职,隶属枢密院编制,归兵房节制,而实际任职在军中,相当于军中参谋,枢府兵房则相当于参谋本部。
江北行营的国防军设了四级参谋,职级最高的是行营参议官,其下依序是军、师、部三级参议官,营级不设参议,只有监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