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後君璃背向而立,半天没有下一步动作,僵直了好久才抬手捂了被划伤的手,长发扬起在夜风里。然後说,楚穆,妖的世界你什麽都不懂。
楚穆的确什麽都不懂。等他跑过去的时候才发现什麽都没有。没有被残害的人,没有杀人者,没有血迹,没有断肢残骸。
然後他就这样呆滞在竹林中央,看满山的竹瞬间枯萎。从他脚下的那寸土地开始。
这片山本是极荒,土地贫瘠。每隔几十年在整片竹林枯萎之前,他们会决选出牺牲者,然後用牺牲者的血肉滋养土地,等来来年的枝繁叶茂。
那些竹妖原本连形态都没有,每到这种关头却能在夜间幻化成人影,执行它们祖祖辈辈流传下来的仪式。
君璃走到楚穆面前,站在一片枯枝败叶之间,笑得有些嘲讽。
「人和妖的生存方式本来就不一样,你认为我们残忍的地方,正是我们存活下来的必需。你看不惯?」
楚穆一哽,「我不是…」
「看不惯也无妨。」猫妖伸手抚上旁一株枯黄的竹,眼睑半垂,眸里不知什麽情绪在流转,「反正,也与你无关。」
楚穆回到竹屋的时候天空已经隐隐泛白,在外面冻了半宿,这时回屋了才知道冷。君璃不在,小王爷一个人霸了三人的位,翻来覆去睡得忒欢。
他挪过去有一下没一下地戳人家脸,「喂,别装了。」
圣千墨睁开眼咬牙切齿,「扰人清梦下十八层地狱,这话三少您没听过?」
楚穆不说话,靠了床栏,浑身的疲惫一下子就上来,头也晕沉得很。吹了那麽久的夜风怕是着了凉。
「怎麽,玩儿得还愉快否?」
「少废话,让我睡会儿。」
猫妖离开之前抬手看了看手臂,然後伸出两指拂过。方才还在流血的伤口就只剩下一道浅浅的疤。被道术或者法器所致的伤口就算是恢复力再强的妖,身上也会留下痕迹,就和君璃背上的伤一样。
他最後看了楚穆跌落的匕首一眼,说:「你从一开始,就在防我。」复而又笑了笑,「既是如此,又何必来招惹?」
我也不知道。楚穆闭上眼睛,想,我真的不知道。
一山林的竹都死光,胡老三起来看见差点没一口气岔过去,就此归了西。
楚穆到底还是歉疚,留了楚家的店号让老俩口去那里给安排,又留了一笔银子。送他们出门的时候,老头子一面数银子,还一脸不可思议说着怎麽会,怕真是闹鬼哦。
楚穆那时正蹲在门口看一节浑身都是砍伤的枯竹,不知想些什麽。
前面圣小王爷招呼着有车啦,走吧走吧。猫妖就从他身边擦身而过,带起山中特有的微冷空气。头还晕乎着的三少终於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哎,你手臂怎麽了?」马车上,圣千墨挥着大饼一脸义愤填膺,「谁那麽没眼色啊,难道不知道欺负你君璃老弟就是欺负我圣小王爷吗,简直是岂有此理!」
圣晓月也拍了胸脯,「敢整本郡主朋友的家伙…我绝不让他活安生!」
正在喝水的楚穆就一口水呛在喉咙里,「咳咳……咳……我、我出去看路。」
赶马的车夫冲楚穆咧了咧嘴,「小哥,这里坐。」
楚穆僵硬了半晌,才缓缓点了点头说好。
越过车夫的肩头,他又看到昨晚噩梦般的模糊人影。
三三两两,顺着这条细长的小道前行,找寻着下一个适宜生存的地方。
这个气氛……有点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