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美人的尸体被火化了,骨灰埋在XX墓园,她下葬的那天是这个冬天以来最好的天气,太阳明朗,连一点风都没有。
陈又跟阎书站在医院一拨人里头,俩人也是一身黑,但是非常扎眼,因为他们穿的是同款,围巾,大衣跟裤子,鞋子都是,包括手表。
其他人默默翻白眼,哎哟快看,狗粮在飞。
心外的医生护士全程眼观鼻鼻观心,不搭理其他科室投过来的交流目光。
今天是来参加葬礼的,有什么仇什么怨的,都丢开了没带过来,毕竟人活着,各种事,这一死,就一把灰。
你想啊,跟一把灰怎么计较?
是要把灰扫了,还是捏手里咒骂,都跟个神经病没两样。
姜家来的亲戚极少,原因很简单,也很直白,姜美人是因为艾滋自杀的,那些亲戚怕沾到什么脏东西,也疏远姜父姜母,如果是别的原因自杀,会来很多。
有两个亲戚在安抚姜父姜母,陈又侧过头听,大概就是人死不能复生,想开点,让孩子走的安心一些。
陈又把手放进大衣口袋,食指跟拇指捏着大门钥匙,白发人送黑发人真的很不好受啊,他如果不能搞定所有任务回去,老爸就会经历姜父姜母的悲痛。
“哎……”
阎书听到青年叹气,他低头,眼神询问。
陈又抿抿嘴,没有在这个被浓重悲伤渲染的场合跟阎书说悄悄话,只是回了个“我没事”的眼神。
用正确向上的态度来对待艾滋,就没有那么可怕。
姜美人是从医的,她比普通人懂得更多有关艾滋的知识,了解也接触过相关的病人,知道其中的病情走势,不至于会出现世界末日来临的恐慌抑郁。
陈又真的以为姜美人会慢慢接受现实,到另一个地方把生命延长。
哪晓得会自杀。
片刻后,所有人挨个送上白菊,跟姜父姜母打了招呼离开,院长多说了两句,主要还是安慰两个老人,他也有孩子,多少能体会一点。
陈又跟阎书走出墓园,发现院长站在不远处,明摆着是在等他们。
不多时,陈又自己先回了车里,他伸出手去拨弄熊挂件,眼睛透过车玻璃去扫站在那里的阎书跟院长,也不知道是在聊什么,看院长的表情,似乎很复杂。
左边的车玻璃被敲,陈又吓了一大跳,他一扭头就看到一张贴上来的大肥脸,是周医生。
两人一个车里,一个车外,我看见你,你看不见我。
直到车玻璃再次被敲,陈又才确定周医生是知道他在车里,也是真的找他,而不是在敲玻璃听声音玩,或者照镜子。
他打开车门,“周医生,你还没走啊?”
周医生说话的时候,嘴里冒着白气,“是要走的,我见你一个人,就过来跟你说会儿话。”
陈又下车,“周医生你要说什么?”
周医生踢着脚边的小石头子,突然深沉起来,“我想了想,决定明年不在医院上班了,回家把我爸的那个公司接到手里。”
陈又一愣,他都不知道,周医生是个隐形的富二代?
似是知道陈又在想什么,周医生抓抓头说,“不是什么大企业,就是一个几十人的小公司。”
陈又不那么认为,几个人的工作室都能干出大事,更别说几十人了,他不知道说什么好,也不晓得周医生突然下这么决定,是不是被姜美人的事影响的。
在医院工作,和死亡,病毒都离的很近,除了做好能做的防备,剩下的就是看命。
人周医生想在后半辈子换一种活法,其实也挺好的,自己的人生自己负责嘛,他一个外人,说多了也没什么意义。
“跟主任说过了?”
“还没。”周医生笑笑,“你是第一个知道的。”
“陈医生,我觉得你这人很厉害,早前你刚来那会儿,我特别讨厌你,看你很不顺眼,后来我竟然能跟你一起上下班,吃饭,有个事还找你谈论,闲聊,等我决定要走的时候,才发现你成了我在医院工作这些年以来,结交的最好的一个朋友。”
陈又清清嗓子,“真的啊?那好啊,你回去换了号码给我一个,有事没事都可以找我。”
“可以么?”周医生刚高兴了一下,又说,“我怕阎主任吃醋。”
陈又咳一声,“不管他。”
周医生压低声音,“我听说国外有几个国家是准许同性成为合法夫妻的,你们什么时候去了,给我说一声啊,我送个大红包。”
陈又说,“再说吧。”
周医生看他那样,好像是一家之主,大事小事都抓在手里,真是难以想象阎主任被指使着忙东忙西,擦地洗衣,刷锅洗碗的样子。
应该不可能。
“阎主任会发脾气吗?”
陈又呵呵,“他敢。”
周医生的余光瞥到一处,他脸上的表情微微一变,嘴上还在问,“陈医生,那这么说,你跟阎主任在一块,他都对你言听计从?”
“那必须的啊。”陈又从鼻子里发出一个哼声,“他要是不听话,我就……”
背后传来一个声音,“你就怎么样?”
陈又的脸一僵,快速瞪了一眼周医生,你说你,怎么这么不厚道呢,亏我还在刚才把你纳入好朋友的行列,我俩绝交一分钟,不想跟你说话。
他扭头,笑容比花儿灿烂,“跟院长聊完啦?”
阎书跟周医生点头示意,问的智障陈,“我要是不听话,你会怎么做?”
陈又偷偷对他挤眉弄眼,哎哟阎主任,别这样嘛,让我在同事面前有个面子撒。
阎书装作看不见,“不在这里待着,你瞎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