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又扭过脖子,古怪的瞥一眼自己老爸。
陈卫东莫名心虚,“看什么呢?你爸的身心都是你妈一个人的。”
“是吗?”
陈又慢悠悠的说,“那我怎么回回见你在小广场上跳舞的时候,都跟李阿姨周阿姨各个阿姨靠的很近,还搂腰。”
陈卫东一张老脸红都没红,“那是艺术。”
陈又哼哼,鬼才信。
他拿出手机上某宝,把老爸需要的东西都戳进购物车,再去看看夏季的男士袜子,阳台挂的两双都露大脚趾了,也不上超市买新的。
爱人去世,陈卫东的打击挺大的,他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还在一天下班回家的时候精神恍惚,差点出车祸。
从那以后,陈卫东就把车卖掉了,坐公交上下班。
儿子大一,陈卫东看看存折上的数字,估摸估摸着差不多,就提前两年退休,在家到处散心,想着后半辈子不再受领导的气,过的舒坦些。
他原先是在电影院上班的,还是个主任,电脑用着没有问题。
直到有一次,陈卫东卡上的钱被骗走将近十万,他才晓得,自己已经老了,会犯糊涂,没法逞能,久而久之,他就对儿子产生一种依赖性,有儿子在就好。
“又又,你说的那个满额优惠,有多少来着?”
“满288,优惠50。”
陈又感慨,爸,还好我回来了,要是我任务失败,成为孤魂野鬼,庞一龙他们看到我猝死在网吧,通知了你,你一个人要怎么过啊……
陈卫东凑过去,“买了没有?”
陈又说没,“卡上剩的一百不到,等你给我打钱。”
陈卫东看看外面,在下一站叫了陈又下车,到建行打钱,“又又,只要你有了女朋友,爸这卡你都能拿去。”
陈又不搭理。
夏天很热,还裹挟着没法形容的闷,燥。
晚上九点多,父子俩在客厅吹完风扇,干掉半个西瓜,各回各屋。
陈又打开手机,发现有六个未接来电,都是庞一龙,他打过去,问是不是要喝奶。
那边的巨婴庞一龙在外面陪女朋友喂蚊子,心情差的一逼,“喝个屁奶,还记得空乘那美女不,人八点那会儿在咱的宿舍楼底下跟你表白了。”
“等着,我发视频给你。”
陈又很快就看到视频,拍的不太清楚,闹哄哄的,画面上有一个高挑漂亮的长发女生,白衣飘飘,手捧着一把红玫瑰,站在蜡烛摆成的心形里面,大声喊着“陈又,我喜欢你——”
不光如此,女生还带着班上的所有人,齐声喊的时候,那音量,那效果,好着呢,两边宿舍楼的阳台全是人头。
陈又的眼角抽了抽,还好他不在,不然其他宿舍的肯定挤破门槛过来玩闹,能用唾沫星子把他喷死。
庞一龙骂道,“他妈的,我跟那女生说了你不在,人就是不信,还一直在喊,煽动性特别强,看热闹的说你是孙子。”
陈又说,“一龙,我是gay。”
手机那头安静了几秒,是庞一龙的声音,“其实我也是。”
下一刻,是震耳欲聋的爆笑声,“哈哈哈哈哈哈,开什么几把玩笑啊,你知道gay是什么吗?下回换老帅跟老王忽悠,没准他们能信你几分钟。”
陈又小声嘀咕,“傻逼,我真是。”哪天被你们知道了,跟个gay做室友,勾肩搭背的,会恶心的吧。
结束通话,陈又把视频删掉,他在房里看墙上的那些动漫贴画,都是回忆,撕掉哪一张都舍不得,留着吧,等那个男人来了,再把一张张代表的动漫说给对方听。
把椅子拉开,陈又坐上去,两条腿抬起来,往书桌上一架,嘴里哼起《双截棍》,“岩烧店的烟味弥漫,隔壁是国术馆,店里面的妈妈桑茶道有……”
“常钦,别往我脖子上吹气,痒。”
他回头,后面别说常钦了,鬼都没有,只是电风扇吹起了自己的碎发,在脖颈上轻轻扫动,像是有温热的呼吸拂过。
操!
陈又捂住脸,咬牙切齿,“妈逼的,我告诉过你,我的长相,特征,住址,学校的名字,我都回来两天了,你为什么还不来找我?是全都忘记了吗?”
他发出细小的呜咽,心里很难过,“常钦,你要是把我忘了,等我死了,变成鬼,都不会放过你,绝对不会这么算了。”
十几平米的房间里,电风扇的呼呼声持续不断,陈又总是感觉有人在他耳边说话,抚摸着他的身体,亲吻他的嘴唇,他分不清是真是假,像个精神病患者,疯子,一个人对着空气自言自语,说说笑笑,还会做出拥抱的姿势。
比起抑郁,精神错乱才是最恐怖的。
陈又受不了,他煞白着脸去敲对门,“爸,我想跟你睡。”
里面传出陈卫东的声音,没睡,“进来吧。”
陈又躺到竹席上面,抓走老爸手里的扇子扇扇,“怎么不开电风扇啊?”
陈卫东丢过去一个凉枕,“十点以后,这个房间就很凉快了,电风扇开着不记得关,容易着凉。”
陈又翘着腿,“不是可以定时么?”
陈卫东,“……忘了。”
陈又说,“我还奇怪呢,我怎么有时候跟个智障一样,现在我找到原因了。”
“臭小子,你爸这是老了!”陈卫东追忆过去,得意洋洋,眉目间还有几分傲气,“想当年,你爸可是全乡第一个大学生,不知道是多少人的榜样,就连你妈,看到你爸都一脸的崇拜。”
“后来你爸去练散打,那更了不得,知道教练怎么说的不,他说你爸我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才,就是为散打而生的……”
陈又抖动肩膀,“哇,好厉害啊。”
“那是,”陈卫东也翘起腿,抖抖,“你也不看看,你这脸,这身材,不都是你爸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