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白茫茫的雪影里,沈展翼看见墙头上蹲著一只雏鹰。
不知什麽时候,焦雏竟找到了这里。
沈展翼轻轻吹了声口哨,而後推门进了屋,吹熄了桌上的蜡烛。
窗户在黑暗中轻启了一条缝,一个迅捷的身影一闪钻了进去。
第三天的时候,沈府解禁,金万两醒了,定罪的圣旨也到了。
欺君的罪名含混,但沈展翼和金万两都知道其中所指。
弘昭准许金万两回沈府与家人告别,并且恩准他在沈府过完十五再收监,这已经十分的宽容了。
“皇上让奴才给您带个话,”小太监收起了圣旨,走近了金万两低声道:“圣上说,你罪犯欺君,若真要细究起来,那是连沈府都要受连累的,如今只定你一个人的罪名,已是看在沈相三朝元老的面子上,希望你别想错了心思。 ”
这是提醒他不要动那逃跑的念头,否则就是沈家百十口人为他垫背。
金万两呆呆的点点头,心完全没留意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只将腊月到十五的这一点时间一点一点的数过去。
然而就是这麽一月出头的时间,他竟是数也数不清楚了。
原来,他们已经只剩这麽一点的时间了。
宣旨的太监走了良久,金万两才扯了扯嘴角,回头对著沈展翼道:“我想吃桂花饼……”
那是富贵圆满的意思。
沈展翼心里堵得要炸开一样,眼睛酸涩,点了头,却是话也说不出来。
那一个年,沈家过得凄凄凉凉。
正月十五,刑部的人如期而来,金万两早就抱了必死的心,自然是半点挣扎、抗拒也没有,顺从得连镣铐都不用上,沈展翼却是要五六个人才按得住,金万两最後回头看他的时候,他已经喊不出任何声音。
十七,沈展翼在勤政殿外跪了两日,最後倒在雪地里。
十八,早朝过後,大昕仁惠帝弘昭遣退了所有勤政殿里伺候的宫人,亲自给病倒了的沈展翼喂药。
十九夜,仁惠帝在刑部请旨的折子上红笔朱批了一个斩字,沈展翼此刻就在他身後榻上睡著,已是连续高烧了三天,昏沈中仍旧一声声唤著“雁文”。
二十二,金万两因罪犯欺君,於午门外斩首。沈展翼在那日清晨终於退了热,能扶著东西下地。
病了这麽多时间,沈展翼整个人都瘦了一圈,眼眶凹陷著,稍微动作就会气喘,从床榻上挪到桌边坐下,几步路而已,已经一头细汗。
“先皇的遗旨,朕真的不敢违背……展翼,朕也不想你这麽伤心……展翼……”弘昭看著死气沈沈的沈展翼轻声道。
沈展翼好似没听见一般,呆呆坐在凳子上,双眼直勾勾盯著窗户,过了许久才支撑著桌子走到窗边,苍白的手推开窗户,外面一片豔阳。
焦雏拍打著翅膀落在沈展翼伸出的手臂上,一只爪子上勾著一块月白色的碎布片,正是金万两走的那天所穿的颜色。
☆、(10鲜币)旧案-50
沈展翼看了一会儿那块布,转头对弘昭说了一句话:“皇上……你现下该放心了……我……再也没机会劫法场了……”
弘昭表情有一瞬间不自然,但也只是一瞬,下一刻就被沈展翼直挺挺倒下去的样子吓得心惊胆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