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年一直支持着回到宫中才倒在他面前,瘦削柔弱的身躯承担了过多伤痛,终于满溢成疾。
高烧不退的病里,他看着莲年哭倒在地上,蜷成一团不住槌打冰冷地砖,一声声凄厉哭喊着他的爹、他的娘、他的阿爷……捶得手肿流血亦不知。
他本该冷漠看着这一切,让宫人、太医去处理莲年的病与痛,却无法控制一股疼痛由他以为早已冰冷无物的心里蔓生出,紧紧缠住他整个人,让他不由自主将莲年抱进怀中紧紧地、心疼地。
他已经多少年没见过莲年的眼泪?再苦也不说,如此倔强的人竟然哭泣至失神,他心疼得没法以理智考虑便说出……
「是朕输了。」
怀里的人明显一僵,他正觉苦涩漫散开来,莲年竟然回抱住他,紧紧地紧得发疼在他怀里泣不成声。
未曾尝过的奇妙感受充斥他整个人,此刻他方察觉这十年来他想要的已不再是莲年跪地认输,而是希望成为莲年最信任的人。
这就是戏文故事里说的真挚情爱吧。
对一个被他害得家破人亡的人抱持着爱情……
「朕会让你一梦华胥。」
怀抱着悲怆情感,他许诺给予莲年最想要的东西。
是在莲年清醒后,让他回家丁忧三年。
不是为了隐藏他初生但无望的感情,而是因为他晓得莲年累了,燃尽一切也要完成的信念成为支持莲年走下去的唯一,除此之外仅剩一具空壳。
他不想看见这样的莲年。
如果无法让莲年逝去的亲人回来,至少让他居丧三年尽人子之义,让他歪斜扭曲的天地有短暂歇息疗愈的时间。
居丧三年,实则二十七个月……
这二十七个月是他唯一能给莲年的。
也是他给自己的短暂思索时间。
他爱莲年,莲年呢?
莲年如何才会爱他?
这问题太难,聪明如他也答不出。
莲年居丧三年,相位虚悬。
朝臣们曾多次提出各个人选,但都被皇上驳了,一来一往拖到兴泰二十年,朝臣们知晓皇上立意要让相位空悬,泰半不再议论相位一事以免惹恼皇上,相位则由顾之阔暂代。
皇上虽然不喜欢顾之阔,可是为了推行新法,只得忍耐着对付这个又犀利又性急的老臣子。
转眼间两年一瞬即逝,纪莲年官复原职已是迟早的问题。
两年来,莲年低调守在纪家墓园未与任何朝臣往来,言官虽然挖了些他过往旧事出来指责一番,但皇上不予理会他们也没办法,这可不是个会怕朝臣磕头磕死的皇帝。
兴泰二十年春末,在他们十二年之约届满前夕,皇上假借京郊狩猎之名,偷偷去了一趟纪家墓园。
见莲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