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了,说:「我知道。」
你要知道,这世界上最残忍的对话往往是在最平常的话里出现的,所以我对陈东的陈述没有丝毫疑义。
「张健,我错了吗?」他还在问。
「没错,我们都没错。」我竟然还在笑,我还问他:「你认为我错了吗?」
他摇头,说:「你没错,你总是懂很多。」
他像个误入不是他的世界的聪明男孩,他说:「你懂太多,我跟不上你……」他继续说着,用最不关己事的态度说着最关己事的话:「我信任你。」
我低头笑着,我不知道他看不看得清我的脸,我却知道自己笑了,然後还点了点头。
「我们还是朋友。」他不知道自己的残忍,他只是无知。
那是一个还没开放的年代,他的反应并不奇怪,他像一个聪明的孩子,接受一切,却不知道他接受一切的涵义,他索取他所要的,一刹那间我觉得自己究竟值不值得,费煞一切能不能得到其实压抑过後的那一丁点所想得到的?
哦,不,我清楚地知道我不能得到,至少目前不能,我打开门,对着他露出一个真心的笑容,「陈东,你知道吗?你是我的朋友,并且,我想跟你上床,我们都不需要多想。」
「嗯。」他看着我,多英俊的脸,多好看的眼睛,他说「嗯」,然後再次确定,「张健,运动会?」
「给我电话,我一定到。」
「手机……」他伸到旁边,把手机给我,「这给你……新出来的,我挺喜欢,给你,家里有师兄另送我的一个。」
他多慨慷,要知道那时候的手机还是稀罕物,并不便宜,我笑,却摇摇头,「你打电话给我……」我关了门,「砰」的一声,我心里弦本就快要摇摇欲坠,这次,算是彻底断干净了。
你知道吗?这世界上的伤心,没有很伤心,只有最伤心。
我在清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抱着自己蹲在地上,笑了……我笑得哭了,掉念自己以前可悲的妄想。
奶奶吃饭时,摸着我的手,说:「乖孙,你怎麽了?」
我摇头,还笑了一笑。
「乖孙,想哭,你就哭,奶奶在这。」她抱着我的头,我哭了,最後一次,为他所哭。
那天边的云,悄悄地飘过来,多麽平静。
运动会那天,陈东是篮球队前锋,到了时已经开赛,他在底下对着看台上的我挥手,我坐着看着篮框,想着最好能进几个球,别无聊到让我提早离场。
「张健……」挺甜美的声音在叫我。
转过头,一头长发,尽管年龄小但举手投足皆得宜的小美女微微笑地亭亭玉立在面前。
「嗯。」我只是冷冷淡淡打了声招呼,陈东的小女朋友,全市最美的小美人,品行好,才能突出,性格也挺不错,十全十美。
她习惯了我的冷淡,抿嘴一笑,坐了在我面前,「陈东说你要来,我半天找不着你,没想到你坐後排了。」
我「嗯」了一声,看着球场不再说话。
一场球下来,身边的小美女只是为着她的男友喝彩,我这阴阳怪气的人不答理她,她也不在意,旁边的小女伴弄来什麽吃的,给我一份,我没要她也没有不悦,很顺手地给了别人。
她是个不错的女孩,跟陈东相配在外人看来简单是天造一对,地设一双。
陈东一方以88:51大胜对方告捷,小美女笑得矜持,但笑得很美,站起来鼓掌,眼神脉脉地看着在场中挥舞着球衣向观众义气风发示意的陈东……我突然在想,陈东看到她跟我一个站着一个坐着的这个场面,是不是觉得很突兀?一个跟他上床的他以为的好友,一个他心爱的女友?
真有趣,我替他乐,对着小美女章薇薇笑了一笑,说:「他很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