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年华便带着程子涵和他的一干手下,大摇大摆地进了萧军营地。
元牧天在大帐内接见了二人。年华笑容可掬地朝着端坐在宽大桌案之后的元牧天行了礼,程子涵却摆出一副鼻孔朝天的不敬模样,连看也不看他一眼。元牧天想到此人害得自己遭遇险境,险些落入青国手中,如今苏维和他的贴身侍卫凌青还被辛瑞关押着,他看向程子涵的眼神便阴沈了些。
年华感到这两人气氛不对,连忙拉了拉程子涵,提醒他不要如此无礼。
程子涵不悦地甩开年华,却又被年华不屈不挠地扯住衣袖。年华知道程子涵心里憋屈,也不忍斥责,只是用眼神安抚着。程子涵这才稍稍解了些怨气,看向年华,面色和缓起来。
元牧天看着二人在底下明目张胆地拉拉扯扯眉来眼去,心里不由得涌上一股无名怒火。
虽然是他亲自开口请年华来为萧国做事,这却不代表萧国皇帝要容忍这些小角色无视他身为帝王的威严。
元牧天面上笑了笑,用一副慈详关切的口气向年华问道:“年华,前晚你为了给朕解除药性,多有劳累。朕这两天一直惦记着此事,心中十分感激。朕当时神志不清,动作有些过于粗鲁了。不知你今日感觉如何了?如果身体仍有不适,一定要向朕说明。朕会派最好的大夫为你诊治。这件事上,朕有责任照顾好你。”程子涵听得满心疑惑,他狐疑地看向元牧天,又看向年华。
年华听完元牧天这一通暧昧至极的废话,惊得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如果不是元牧天在对他进行了一整夜深度人身伤害之后的第二天清晨就摆出一副公事公办淡定撇清的嘴脸,他简直要怀疑这狗皇帝对自己仍旧余情未了情根深种了。
不过他已不再是从前那个眼里只有情情爱爱的小男宠,自然明白人不能太过自恋的道理。再不过,对于那天晚上的事,元牧天既然想跟他撇情,不是应该最怕提起的么?怎么反倒自己主动提了起来。
心中有一个尘封的角落微微一动,不过却并未能够触动年华的思绪。年华挠了挠后脑勺,随口回道:“呃,我没事儿。你不用客气,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元牧天闻言眉毛一挑,年华也才反应过来自己这话说得奇怪。被这狗皇帝压哪里就是他应该做的事了?!
都怪自己小学的思想品德课学习得太好!年华愤愤地想道。
元牧天也不再纠结于这件事上,他淡淡地用几句关心的话将此事揭过,便安排人来带年华等人下去安排。
又一次回到萧军营地,年华不由得有些感慨。上一次还是苏维也在的时候,此时他却不知身陷何处,不知道有没有被那个变态的蛮人王子欺负…年华看了眼拿着本书倚在床头的程子涵。他倒是不认生,萧军几个小兵刚给安排好了帐篷,他就把这里当成了客栈一般惬意,也不管那些军官士兵们快用灼热的眼神把他射穿。
就是因为他,苏维才会又被抓走…年华心里清楚地知道,却也清楚地无法怪罪程子涵。年华托着下巴愣怔了片刻,叹了一口气就要出去。
“你去哪儿?”程子涵在后面问道。
“我去看看元牧天准备怎么去救苏将军,顺便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年华口里答着,便挑帘走了出去。
程子涵有些失落地看着那微微颤动的门帘,敛下眼睫,没再开口。
元牧天却没有让年华去救人,只说自己早有安排。年华虽然郁闷,却也不敢擅自行动,以免坏了大事。
半个月之后,新任命的镇远将军接管了大营,元牧天终于搬师回朝。年华带程子涵等人随着大军一起,向着那不过才离开了几个月,却犹如上一世一般遥远的萧国都城而去。
随着远离边关,越来越向萧国内部深进,沿途的城市越发繁华起来,百姓们一派安居乐业的景象,丝毫没有战乱年代的萧条。程子涵看着这样的萧国子民,想到其中几个城市不久之前也曾是各自为政的小国,神情越发低落了。
“我的子民也许同样是不需要我的。父王当初临危授命,让我全力抵抗萧国保卫家园。这时候想起来,简直如同幼稚的游戏一般。”程子涵自嘲地说道。
年华看着心疼,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抚,只能日日夜夜陪在他身边,努力逗他开心。程子涵清楚年华的一片赤诚心意,也不再像从前一样闹些别扭心思,反而前所未有的乖巧无比。
这一切看在元牧天的眼里,却又变了味道。他越来越看不惯那二人毫不遮掩的如胶似漆状如夫妻的亲密情形。元牧天自认并不好男色,他是个正常的男人,更偏爱如花似玉温香软玉的女子。当初宠幸年华也是因为他容貌妍丽,神态间又尽是小女儿情态,纯粹当作是尝个新鲜。如今的年华无论如何看都是英俊少年的模样,身材修长英挺,行动间也再没有半分女儿模样。对于元牧天来说,年华早已过了可以作为男宠的娇俏年龄,他对宠幸一个大男人可没有丝毫兴趣。
只是他既已得知年华还顾念旧情,对他仍旧一片忠心,再加上年华身怀那传说中可得天下的神功,元牧天自然要将这枚重要的棋子牢牢地握在手中。
但不管年华这枚棋子如何重要,元牧天却发现自己绝对不能容忍他与一个男人做一对正经夫妻!
豢养男宠还可当作风雅之事,男人与男人作夫妻,却实在有违伦理纲常!
***
萧国都城,镇阳。
皇帝御架亲征的大军搬师回朝,整个都城都张灯结彩,沸腾了起来。百姓们沿着长街排起了长龙,等着城门外的皇帝仪仗慢慢行进。
皇帝亲弟,当今萧国瑞亲王元启亲自率领百官,于城门外迎接大军回朝。
年华和程子涵坐在马车里,把车帘掀开一道缝向外看去。只见元牧天身着一身皇帝正装,乘在最前方被众侍卫团团拱住的由八匹稀世名驹牵引的高大马车之上。瑞亲王元启则骑着一匹高头大马,随侍在皇帝车驾左前方。
萧国的皇室并不像年华经常在电视上看到的清朝皇宫那样以明黄为贵,反倒多用古朴厚重的玄色。元牧天本来就长得人模人样,这正装一穿,俨然一副衣冠禽兽的高智商精英嘴脸。年华看着不胜唏嘘。
元牧天一脸威严,偶尔向着左右两侧招招手,便能掀起那个方向如潮水般连绵不绝的吼声。
“哦哟,比我们那地方有些疯狂的小女生们追明星还给力。”年华咂着嘴惊叹一声“果然当领导的个人魅力首先就源自于长一张帅脸和好身材啊!”“你觉得元牧天长得好看?!”程子涵蔫蔫地瞟了年华一眼,有气无力地道。
年华一听,堆起一脸讨好的笑容凑上前去:“他再帅再好看,也没你帅,没你好看,子涵——”程子涵早已习惯了他的油腔滑调,这时也不多计较,哼了一声,继续闭目养神。
年华继续掀开帘子向外看,这时已经走过了市井大街,两旁的行列也不再是被一队士兵拦在后面的乱嘈嘈的老百姓,而是真真正正的士兵方阵了。
元牧天从马车上站起来,走到前排,单手扶住车前的栏杆。阵阵烈风刮起,元牧天一身厚重帝服衣角翻飞,于这一眼望不到边的士兵方阵前方缓缓前行,竟无端生出些睥睨天下的气势来。
元牧天所行之处,士兵们肃穆无声,却整齐划一地举起手中的长枪遥遥行礼。
年华又叹了一声,感慨道:“原来还有个微型阅兵式,狗皇帝真够劳民伤财的。”他回头看到程子涵一脸没精打彩的样子,有意想要逗他开心,便把程子涵拉到窗前,替他掀起帘子让他看,口里道:“子涵,不要这么扫兴嘛,跟我一起看嘛。”年华挤在程子涵身后,看着外面除了武器相撞的整齐声音就再无杂声的严肃仪式,不甘寂寞地道:“古人太无趣了,阅兵式应该是这样的嘛…”元牧天一眼扫向正在经过的一列骑兵…“同志们好!”年华粗着嗓子低吼道。
骑兵们举起手中长枪向天一指,立在胸前,动作随着声音全部干脆利落地停了下来…“皇上好!”元牧天立在马车上继续向前行进,经过内力训练的耳力也是能够听得到几丈之外的声音的,何况此时全无人声,只有身后不远处那个马车里一直在不甘寂寞地叽叽喳喳。
“同志们辛苦啦!”
“为人民服务!”
“同志们晒黑啦!”
“皇上也晒黑啦!”
话音一落,便传来程子涵忍俊不禁的笑声。元牧天一眼扫过去,只见自己身旁的骁骑侍卫们也一个个扭曲了脸面,强忍着笑意的模样,元启更是完全不顾形象地裂开了嘴,只差没笑出声音了。元牧天只觉得额角一个抽搐,隐隐地有些偏头疼起来。
好在这个仪式并非是年华所说的什么阅兵式,不过是走个形式而已,一行人很快便被迎进了皇城的第一道大门。
百官早已在此恭候,此时齐齐弯身下跪,行了大礼,一时诺大一个皇城之中,处处是此起彼伏的山呼万岁之声。元牧天昂首挺胸地立于车前,坦然接受着百官朝敬。
这些情景连年华也不想再看了,只乖乖地和程子涵一起窝在马车里,托着下巴,一脸严肃地不知道在想什么。其实他的想法倒也简单,只是在想自己这个穿越主角的金手指什么时候才能全开而已,不然看着别人混得风生水起,自己依然一身落魄,他心里无法不堆积起满满的羡慕嫉妒恨。
后面一切繁杂事宜,年华已经没了心思再去参观,直到浑浑噩噩地被人请出窝居多时的马车,和程子涵一起穿过几道宫门,进了一处偏殿,站到了元牧天和元启两兄弟面前。
此时两人都已换下正装,只着便服。元启端着茶盏,一脸玩味地打量了年华片刻,笑道:“皇兄,这便是那日你那个冲撞了万流来使的小男宠?如今看来,倒还算是铮铮男儿一个,没有半分脂粉气嘛。”年华听着这似乎是在夸赞他的话,不禁自豪地挺起胸膛,鼻孔朝天。程子涵却在他背后捅了他一腰一下,拧眉道:“别人挤兑你呢,你还真当是夸你。”他这小动作自然逃不过元启的双眼。无启眯起了眼睛,看向程子涵:“济王殿下,真是稀客啊。”年华这次却敏锐地感觉一了元启的眼神不善,警惕地将程子涵挡在身后,看向一直不发一言的元牧天。
元牧天道:“好了,元启,济王殿下早已归降,你便也放下前怨吧。”程子涵也从年华身后走出来,坦荡荡地望向元启,居然一拱手道:“瑞亲王,别来无恙。”年华倒为程子涵坦然安静的态度微微惊了一下。他明明对元牧天那般恨之入骨,年华原以为他恨极了元家所有人呢,毕竟对他的身体下令行那般酷刑的,是整个萧国领导阶层。
元启咬了咬牙,从牙缝中挤出一丝笑容:“无恙,当然无恙。连济王殿下都活得好好的,本王启会有恙呢。本王这条命,还留着等济王殿下好好叙旧呢。”年华有些糊涂地左右看看,这情景看来,怎么像是元启恨透了子涵呢。元牧天并未给三人留下过多闲话的机会,便向年华道:“年华,你此次救了朕一命,护驾有功。但你出身不明,来历不清,也无军功,所以现下朕只能先让你作朕的侍卫,由凌青教导,以后再图朝臣之道。”年华本来没指望元牧天会给他论功行赏的,现在听他这么说,也算是很满意了。元牧天意思就是现在先给他个家臣作作,要当上得了台面的官,还是得靠自己努力。这很合理嘛,年华摸了摸下巴,点头同意。
元牧天又向程子涵道:“济王殿下…”
“皇兄,我与济王殿下旧日相识,至今已多年未见。不若让济王殿下到我府上小住几日,我二人也好叙叙旧。”元启突然插话道,一双鹰鸷般的眼却未从程子涵身上移开。
元牧天还未开口,年华却果断地把程子涵扯到自己身后,犹如护崽的母鸡一般,严厉道:“不行!”这个元启一看就没安好心,子涵若到了他的地盘,还不知会怎样…年华心里打定主意不让程子涵离开自己身边,大不了不作这个什么皇帝侍卫。没想到程子涵却推了推他道:“年华,你不用担心。我正好也想同瑞亲王爷…好好叙叙旧情。”年华急道:“你跟他有什么旧情好叙的,本来不都是不共戴天的敌人么?”
“你把我拉来的时候,怎么不想一想我们是不共戴天的敌人。”程子涵轻轻地瞟了年华一眼。那一眼之中并没有责怪的意思,年华却突然觉得很不是滋味。
元牧天一摆手叹道:“既然你二人都有此意,济王就随瑞亲王回府吧。朕正好趁这段时间为济王建造府邸,必不怠慢了济王殿下。”程子涵看了眼元牧天,竟也能维持住表面的平和,礼数周全地谢了恩。元启又留了片刻,便借口要离去,带着程子涵走了。
年华担忧地望着程子涵纤瘦的背影,不知自己带程子涵来到底是对是错了。他心中犹豫着要不要现在把人抢走,离开这个萧国皇宫。
元牧天开口道:“你不必担忧济王。他是朕请来的客人,在萧国之内,不会有人胆敢伤他。”元牧天笑着走下来,牵起年华的手道:“走,朕带你去你住的地方看看。”年华又向程子涵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却见他也望过来,与他对视之时,程子涵微微吃了一惊,旋即又示意他安下心来,便转过一道门,消失了身影。
年华跟着元牧天一路走去,越走越觉得不对,这路上的景色分明地越来越熟悉起来,已经到了皇宫内院皇帝后宫居住的地方了。等二人停下来,年华把视线从周围曾经无比熟悉的景色上收了回来,抬头一看,便看到了头顶上方诺大一个牌匾上写着的端端正正的三个大字…年华宫,年华顿觉一阵眼疼。
那硕大工整的楷体字让年华黑了脸色,他看向元牧天:“皇帝,你这是什么意思?”
“叫皇上。”元牧天眉头一皱,纠正道“只有朕的母亲,当今太后才有资格叫朕皇帝。”年华抓狂道:“那个不是重点吧!”看元牧天一脸不悦地看着他,年华深吸了口气“好吧,皇上!皇上大人,你这是何意!”元牧天很想纠正年华,不要老是对自己这个一国之君你你你的,况且皇上大人也称呼也太不伦不类,似乎回到了这雕梁画栋召显皇权无尚的皇宫大院,他以前在军中不甚注重的小节全都值得注意了。
元牧天最终决定缓一缓再找一个老师专门教导年华礼仪。离开皇宫短短几个月,这个小男宠连昔日的皇家规矩都忘记了。
“朕既然命你为贴身侍卫,你的住所自然要在朕的身边。反正现在也找不到多余的地方给你,你就还在原来的地方将就一下吧。”元牧天面不改色道。
“就这样?”年华疑道“可是这里是后宫住的地方啊,全是你的女人啊,我一个大男人住这里,不太好吧。”元牧天哼了一声:“你住也住了一年多了,到这时才想到这个问题,不嫌太晚了吗?”年华想了想,还是摇头道:“不好不好,我住这里还是不太好。就算是贴身侍卫也没有住后宫的道理吧。我还是出宫去随便找个落脚的地方吧。”正好可以去看看子涵,免得他被那个瑞王爷欺负…元牧天一再遭拒,本来的好心情也没了,不耐烦地摆摆手道:“不用说了。朕谅你也没那个胆子淫乱朕的后宫。你也不必老是担心朕另有企图。朕只是看你一身绝世武功难得,留你在身边贴身护卫。你早已年老色衰,朕没那么饥不择食。”元牧天当着身后乌拉拉一群太监宫女和侍卫的面说出这样的话,饶是年华厚脸皮惯了,这时也禁不住脸上红一阵青一阵,尴尬极了。
他承认的确是想到了元牧天可能会对他另有企图的方向上去,甚至已经下意识地想到了到时候要顺从还是要坚贞不屈。似乎他总下意识地还认为元牧天对他有情,这么荒谬的事情明明是以前那个小男宠才会坚信的,早已拾回全部记忆和心智的年华本人竟也无法抵挡这被深植入内心深处的执念。
结果却被元牧天以如此直白的方式揭穿他的想法,简直就像他在当众搔首弄姿自作多情,却被人一巴掌呼到地上,摔倒得狼狈不堪一样,此时此刻只有尴尬。
好在元牧天身后的宫人们全部面无表情,连抬头看一眼前方的动作都没有。年华正稍安下心来时,一道尖锐的讥讽的目光却毫不遮掩地向他射来。他迎着望去,正看到一直跟随着元牧天的那个侍卫统领凌青一脸不屑地看着他。
年华最终自然没能忤逆元牧天的意思。本来依元牧天的意思,当天就要年华住下的。年华心里挂念着程子涵,非寻了个借口,要先放几天大假。年华武功高超,元牧天也不与他强强这几天时间,便允了他。
年华跑到瑞王府监视了几天,确定那个瑞王爷虽然阴阳怪气态度奇怪,但总算没有亏待了程子涵,便放心地回来了。几天后,他郁郁不乐地住进了这个昔日里被那个心无大志的小男宠当作一辈子的家的地方。
“公…公子!”年华正在院子里看着那些旧日曾熟识的一草一木伤感着,一个颤抖的声音突然从院门外传来。他抬头望去,只见一个老太监身后带着几个人走了进了,其中有一个小太监一脸激动地看着他,张着嘴巴,几乎要热泪莹眶的模样。
“…小李子?”年华试探着喊了一声。那小太监哭喊着扑了上来,跪倒在年华身边,一把鼻涕一把泪道:“公子,您总算回来了。小的还以为再也见不着您了呢。”说着就呜呜地哭了起来。
老太监向前走了几步,对年华拱了拱手道:“年…侍卫,皇上体恤年侍卫一人孤单,便令老奴将从前在年华宫伺候的人都派回来。小李子先来伺侯着,宫女太监们随后就到。”说完也不等年华答话,便又径自行了个礼,带着下人走了。
刚出院门,老太监身边一个看上去资历也颇高的太监就撇了撇嘴道:“不是充军了吗,怎么这位主儿又回来了。还说是侍卫,连凌统领都不能随便进出后宫,他这小小侍卫倒是先住进了皇上的女人堆里了。”
“姚公公,小的听说是,年侍卫救驾有功,皇上赏识呢。”身后一个小太监回道。
“救驾有功?他?”姚公公一声冷笑“就凭他那只懂得伺侯男人的身子,他要如何救驾?”老太监斜了他一眼,笑了笑道:“姚公公何必多说,皇上的心思谁又能猜得着。只看这位主子先前得了一年多的独宠,失宠充军了竟还能如此风光地随驾回宫,咱们就该小心地伺侯着。姚公公有闲暇拈他的酸,不如回去教教游贵妃怎么真着恩宠正盛的时候好好伺侯皇上,留住皇上的心吧。”那姚公公脸色一整,不再多言。
小李子被年华扶进了房,还在哭哭啼啼,拉着年华的手,颠三倒四地向他述说这几个月来自己在宫里的听闻和经历。年华没有想到这皇宫之内竟还有对自己真心挂念之人,拍了小李子半晌,开口道:“好了好了,别哭了。我又没伤没死的,你老哭不给我找晦气么。几个月不见,个子长高了一大截,怎么比以前还爱哭了。”小李子爬起来,抹抹眼泪,道:“我…我这是喜极而泣。我听她们说公子变了很多,我还不相信,如今一看,公子果然跟以前不一样了。”
“哦,哪里不一样了?”年华摸了摸下巴,凑近小李子的脸前问道。
小李子看着那张在自己视线里骤然放大的俊帅脸庞,脸色红了红道:“公子不像以前那么柔弱了,而是…更加英武不凡了。公子脸上…也没有上脂粉…”年华吐了口气,娘娘腔害死人哪。他转念一想,又开口问道:“你说‘他们’说,是谁在说?!我不过今天才来,还没见过谁呢啊。”
小李子转了转眼珠子,道:“宫里很多人都在说呢。公子这一次重得皇上圣宠,可让这后宫里头掀起好大一股暗波呢。现在不知道多少双眼睛在瞅着咱们年华宫呢。”
年华被小李子的话噎了一下,瞪圆了眼睛,半天才道:“什么重得圣宠,听谁胡说呢。我这次是元牧天聘请回来给他当侍卫的。”
小李子也瞪起了双眼,鼓着脸颊紧张地道:“公…公子,您怎么能直呼皇上名讳呢!隔墙有耳,这传到皇上耳中,是会被杀头的!”
年华挠了挠头发叹了一声:“你别瞎操心了,我当着他的面都不知道喊过多少回了,狗皇帝他都听习惯了。我真不是回来给他当老婆的,我是来给人干活拿工资的。住这里也是权宜之计,我没几天就要搬出去的。”
小李子被他一口一个元牧天一口一个狗皇帝吓了个够呛,探着头向外面看,似乎想看看有没有隔墙的耳朵,又手足无措地想阻止年华,又不敢去堵年华的嘴,把一张圆圆的脸急得通红。
年华看着好笑,捏了捏他的脸道:“好啦,不要瞎担心。有我在,保你没事儿。如果元牧天真龙颜大怒了,我就带你离开这个地方,谁也抓不着我们。”年华说着摸了摸肚子“啊,说了老半天,我早就饿了,咱们开饭吧。”小李子惊魂未定地回了神,一脸恍忽地冲年华点了点头:“哦…公子等着,我去传饭。”午时刚过,元牧天正在寝宫里批阅奏折时,便有后宫的小太监前来禀报,说是已有身孕的游贵妃突然身体不适。
元牧天问那小太监:“传太医了么?”
小太监头也不敢抬地回道:“回皇上,传了。”元牧天点了点头。午后慵懒,况且国事繁忙,他本想随意颁些赏赐,打发了小太监回去。抬眼看到小太监跪在地上,额头触地,背上一片汗湿的印记,心知游贵妃专门打发人来告知,必定是极想见到他的。
元牧天想了想,游贵妃如今有孕在身,多关心一些也是应该,况且他也是极宠爱这个知书达理温婉秀中的妃子。便改了主意,传唤宫侍进来,又对地上的小太监道:“起来吧,朕随你过去,看看游贵妃。”元牧天并未带很多宫侍,除了从不离身的近侍大太监周喜和侍卫统领凌青,也就只有两个捧着赏赐的小太监了。
几人走到游贵妃的怡心苑,游贵妃听到通报,随手披了一件外袍,由宫女搀扶着,就脸色苍白地出来接驾了。
游贵妃相貌并非美到使人惊艳的地步,但胜在面容温婉,一双翦水双瞳莹莹亮亮,看向自己的丈夫,当今的萧国国君时,三分含羞七分含情,自有风情。元牧天最喜她这样的气质,因此从他即位以来十几年,后宫得宠又失宠的人多得他已记不清了,连年华也曾是其中之一,这个在他刚刚即位时第一批封妃的女子,一直不温不火地在他身边,地位却渐渐高升。
元牧天少时志存高远,从还是皇子时便四处征战,硬是将周边小国全部收服,使原本只是云国属国的萧国国土骤然扩大,民风彪悍,全民尚武,一跃成为可以与立国五百年的万流相抗衡的大国,反倒将夹在两国之中的云国逼迫得地位不稳,人人自危。
元牧天的一生戎马倥偬,儿女情长根本不占他的一丝心神。少时喜爱艳丽妖魅的风情,所宠爱者多是些一见之下便惊为天人的女子,新鲜感过了却又随手搁置,半点情分也没有,原本流光溢彩的明珠便被弃置在角落里,年华渐老,逐渐蒙尘。
如今萧国初定,锋芒毕露的战争不再需要,却要耍起大国博弈的政治手段。元牧天也自觉不复当时情烈,后宫之中已多时不见什么新鲜宠妃,多年相随的游妃又这样丝丝化雨地走近他的眼前,在她怀了皇祠之后,元牧天宠爱更甚,擢升贵妃,是元牧天的后宫之中至今为止惟一一个贵妃,大有封后母仪天下的趋势。
元牧天看她面色惨淡,薄施脂粉,看到自己却又难掩喜色,掩在宽大外袍之下身体虽已圆润,却依然娇小可人,心中不由一阵柔软,上前扶起她道:“爱妃不必多礼。你怀有朕的孩子,要多顾惜身子,以后见到朕可以免了那些繁文缛节了。”游贵妃听到这样的恩典,即无骄矜之色,也不假意推辞,含笑应了,便领着元牧天向院内走去。
元牧天挥手摒退众人,自己扶着游贵妃。
游贵妃盈盈地看了他一眼,复又低下头去,抓住元牧天的一双手却紧了紧。
元牧天笑了笑,开口道:“听闻爱妃身体不适,太医如何说?可有什么要紧?”游贵妃摇了摇头回道:“太医说无碍,只是孕期之中必然会有这一段时期。”她说着手抚上了肚子,一脸温柔地道:“为了皇上与臣妾的孩子,臣妾受再多的苦,也只觉得甜。”元牧天又安慰几句,无非是些爱惜身体的套话,游贵妃苍白的脸上渐渐浮上一丝红晕,一一点头应着,举手投足字里行间都明显得极为珍惜这与元牧天独处的时光。
游贵妃又说道太医嘱她可适当行走,对胎儿有好处。元牧天便随了她的意,与她在这怡心苑内漫无目的地走了起来。
游贵妃兴致颇高地引元牧天走到苑内的小花园,给他看自己培植的花卉。二人刚刚走近,便听到两个闲聊的声音传了出来:“那年公子果真如此说?如此对皇上不尊,这可是大逆不道啊。”那二人似乎是在花园中做园丁的太监宫女,显然没有注意到已经走近的皇帝贵妃,还在一边弯腰培土一边闲聊着。
游贵妃偷眼看了元牧天一眼,张了张口,低喊了一声:“皇上…臣妾教导下人无方,竟让他们在此嚼舌。臣妾这就命人将他们严惩…”却被元牧天抬手止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