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华把云枝和小李子都赶了出去,一个人在房里谁也不想见。从下午到晚上,天色渐渐暗了下去,小李子想去点灯也被年华轰了出去。
凌青从外面回来就直接过来看年华,却只看到被关在门外苦着脸等侯的云枝和小李子。
他已经听说了中午皇上过来看年华却带着一身怒气离去的事,凌青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有点担心。他走到门外抬手敲了敲,开口道:“年华,开门,是我。”等了半晌里面却没有声音,云枝在一边担忧道:“大人,年华已经把自己关了一下午了,谁也不愿意见,也不吃饭。他还有伤在身…”凌青抬手打断他的话,一掌劈开房门,推开门走了进去。
“年华,你不要如此任性。不管皇上怎么惹你生气了,你也要先好好养伤才是…你在干什么?!”凌青带头往里走,小李子急忙进去点上灯火,昏暗的房间顿时亮了起来,凌青几人才看清楚房里的景象。
年华已经从床上起来,正俯身在床边包着行李。
云枝焦急地跑上前道:“年华,你伤得那么重,要负气也不是这个时候啊,何必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年华抬头看向眉头紧皱的凌青和一脸担忧的云枝小李子,摇了摇头道:“我不是负气,我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这个地方我不想呆了,我要离开这里。林立一定来找我了,我要去找他。”
凌青上前一把拉住年华的手臂怒道:“真是胡闹!你昨天伤得那么重,现在怎么可能好得了?!再说你现在也不像从前了,你现在是二品侍卫军部副将,这般身分岂是你说走就能走的?!”
年华扯回自己的手臂,也发起火来:“我就是要胡闹怎么样?!我就是不想再看见元牧天!我要回家,我要回到我自己的时代!什么皇帝将军,这个游戏我玩够了!我根本就不是你们这个时代的人,我和你们格格不入!我要回家!”
凌青听不懂年华的话,只知道他铁了心要离开这里,顿时又是生气又是恨铁不成钢地高声道:“你以前天天叫着要出将入相,要出人投地,你就因为这个给我们带来多少麻烦?!怎么现在才刚刚起步你就要放弃?!你到底有没有认真对待过你自己,认真对待过我们?!”
云枝和小李子被大声吵嚷的两人吓到,不知所措地站在一边,看着面色铁青的凌青和同样不肯稍退一步的年华,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公子…”小李子微弱地出声叫道。
“不要叫我公子,我不是什么公子!”年华咬牙道“我也当不了萧国的将军。凌青,我真的不是要胡闹,不是要威胁谁。我已经想得很明白了,我们之间的鸿沟太深了,我本就不该在这个世界停留。以前我找不到回去的法子,现在我的好朋友找到我了,他能带我回家。我没有什么好犹豫的了,我不该留下来。”话已至此,凌青也不和他多说,一言未发便转身走了。
小李子和云枝一脸哀凄地看着年华。年华狠着心转过脸去,不看他们的表情。
“年华,你如果真的要走,也带上我们一起走吧。”云枝突然抱住年华的手臂哀求道“不管你是将军还是平民,让我跟随你吧。我可以自己做事养活自己,不需要你替我花费什么,只要让我跟在你身边。我好不容易有了你和小李子这样的朋友,我不想再失去你们。”
小李子也跪了下来,忍着眼泪道:“公子,也带上小李子吧,不管公子要去哪里,小李子都要跟在公子身边,侍候公子!”
年华鼻子一酸,把小李子拉了起来,一手又搂着云枝,心酸道:“可是我要去的地方你们一定适应不了的。在那里你们没有一个身份证号根本就寸步难行,甚至是不合法的存在。整个世界都全然陌生的感觉太恐怖了,恐怖得会让人想发疯的。天涯海角还有可能靠两条腿走到,可是相隔如此远的两个时空根本就是有去无回的旅途。你们现在不明白不要紧,云枝,小李子,我也舍不得离开你们,可是我不能不负责任地带你们去我的世界。”
年华的话音刚落,几人突然听到门窗外哗啦啦的锁链声音。年华放开小李子和云枝,走过去一看,居然是侍卫营的人将整个房间都从外面封锁起来,还派人守在外面。
“凌青,你要不要这么可恶。”年华一下子就想到了这是谁的杰作,一拍窗板怒道。干出这种事情的除了那个对皇帝忠心不贰的凌统领就没有其他人。
凌青一路飞奔,到了龙行殿又听说元牧天去了后宫。他皱着眉头叹了一口气,又凭着侍卫统领的令牌一路朝后宫去了。
元牧天此时正在月幽阁,里面住了几名月幽两国进献来的异族美女。
几名美人正在殿下翩然起舞,元牧天斜倚在靠垫上,端着酒碗,眉头微皱,一脸不悦的样子,注意力却没有放在面前载歌载舞的几个美人身上。
一名宫妃大着胆子靠到元牧天身边,替他斟酒。元牧天却有些冷淡地推开了她,也不喝酒,却不知在想些什么。
凌青从外面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惊扰了正在跳舞的几个女子。她们四散躲开,纷纷拉起面纱遮起面容,不让别的男子看见。
凌青走到元牧天身边,低身一跪道:“皇上,年华身受重伤,现在又闹着要离开,您不去看看吗。”元牧天眉间的皱纹更深,他低哼一声道:“朕倒不知道朕的侍卫统领什么时候也关心起朕和年华的事了。”
“皇上明察,属下一片忠诚之心只为皇上着想。”凌青面无表情地继续道。
元牧天将雕龙刻凤的浅沿酒碗砰地一声放在桌上:“你对朕一片忠心?!你对朕一片忠心还会帮着年华谎报伤势,陷害太后?!他下午就有力气与朕吵,现在都能闹着要走了,他是重伤到哪里去了?!”凌青抬起头来皱起眉头道:“皇上,您怀疑属下就算了,您也怀疑年华?”他是好不容易才接受了年华作为自己的一个同僚却像后宫男宠一般侍奉皇上的事实,看得多了却也觉得这样的感情似乎也很好。如今年华为皇上受过伤之后却还要被他如此置疑,也难怪他心寒。
元牧天冷哼一声,没有辩解。
凌青顿了顿又道:“昨夜是臣为年华治的伤,他的伤有多重臣比谁都清楚。年华的确内力超群,所以伤好得快。他甚至告诉过我,以前在北疆时他要从蛮族手里救苏公子,明明已经中了毒箭本该身亡的,昏睡一夜却又醒了过来。他从天凌老人那里得来的内力似乎可保他大难不死,甚至起死回生,可难道他就不会痛了吗?!昨夜他那些皮开肉绽的伤口全部都是往死里打的,若不是年华一身内力护他,他早就一命呜呼了。臣相信太后仁慈,不会下此杀手,可难保那些行刑的下人受人恩惠作此手脚。”
元牧天放在桌面上的拳头微微握紧:“他曾经受过那么得的伤?他从未告诉过朕…”元牧天记起那一次,正是他怕年华得了天凌老人真传会威胁到萧国,所以借口骗他去送死的…难怪他不愿意向他说起。
元牧天脸色阴晴不定地沈默了半晌,猛地站起身来大步向外走去。
几名跳舞的女子跪在地上,直到元牧天和凌青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才敢慢慢起身。
太后寝宫…
刚刚得到宫人通传的太后从榻上坐起身来,正看到元牧天阴沈着脸色走了进来。
太后一愣,轻咳了几声道:“皇帝这是…”
太后话未说完,元牧天就坐在一边,向福清道:“你去把昨夜给年华行刑的两个太监带上来,连同刑具一起!”福清一愣,看向太后。元牧天却猛地一拍桌子怒道:“狗奴才,朕要你去办事你还敢迟疑?!你以为你是太后身边的人朕就不敢杀你么?!”福清一听,也不敢再去看太后脸色,急急忙忙地低头退了出去,飞快地跑去执行圣旨了。
太后面上浮起一丝担忧。她掩着口又重重咳了几声,把自己咳得气都喘不匀了,倒也不全然是装出来的样子。
这毕竟是自己亲娘,元牧天也不至于绝情至此,还是安抚道:“母后无需多虑,只管安心养病,朕只是要治几个欺上瞒下的狗奴才而已。”太后在元牧天的搀扶之下躺了下来,却伤心地叹了一口气,带些泣音地说道:“皇帝这副兴师问罪的模样,哀家哪里能好好养病,拖着这副病躯苟延残喘罢了。”元牧天又宽慰了几句,福清便带着两个太监进了房来,还有后面两个小太监抱着的行刑木杖。
元牧天看着那又长又粗的木仗。两个小太监抱在怀里都嫌太沈的样子,那上面虽然已经冲洗过了,鲜血印下的纹络却仍显出几分凶残模样。元牧天只觉得眼皮一跳,心里也沈了一下。
他向来是了解自己的母亲的,连在先皇面前她都不曾争宠过,太后这些年更是连后宫都不曾过问。他对于后宫一直随心所欲,即便有外戚的权势之争也不成气侯,太后更加不可能对谁动用私刑。
所以那上面鲜红淋漓的新鲜血迹会是谁的,元牧天一眼望去便知晓了。
“朕问你们,昨夜你们对受刑之人,打了多少杖?”元牧天沈声道。
两名行刑太监互相看了一眼,还是低首道:“启禀皇上,打了五、五十杖。”太后看着儿子僵挺的背影,放在被子下面的手握紧了一些。她并不能了解皇帝此时心中到底在想什么,又是为何突然想到来她这里兴师问罪的。她只是有一种后宫女人的直觉…她正在耗费着皇帝对她的信任。皇帝每问过一个问题,那被耗费了的信任就多了一些。
“你们都是行刑的老手,朕且问你们,这一次是哪一种刑罚?”元牧天面无表情地继续问道。
两人身子又是一震,抬头看向太后,又看向福清。这两人却都不敢在皇帝面前对他们作什么指示。
其中一人咽了咽口水,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道:“启禀皇上,奴才们依福清总管指示,这要打便是要一杖见血,两杖到肉,三杖刮骨。五十杖下来,非死即残。”他话音一落,站在一边的福清早已冷汗岑岑。
元牧天向他看了一眼,福清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把头扣得震天响:“皇上,是老奴愚蠢,是老奴愚蠢。老奴瞒着太后私自加重刑罚,老奴罪该万死,还请皇上恕罪!”元牧天回头看向太后,却不理会那在地上磕破了额头的福清。
太后扭过头去,拿帕子掩住了嘴,没有开口。
福清是她娘家的家奴。她十五岁进了宫,福清竟然放弃了他母亲求主子给他捐的县官,自愿净身进宫当太监,一直陪在她身边。福清是她的心腹,这些年来的风风雨雨都是福清陪她一起渡过,这一次也不例外。
福清已经把所有罪责都揽到自己身上。不管皇上心里怎么想,只要太后不开口替福清辩解,他就不能对自己的亲娘怪罪什么。她一辈子不争不抢,不多说不多做,也顺顺当当地从秀女升为贵妃,成为皇后,又成为太后。她一切的地位和尊贵都仰仗着自己的儿子,先前处置年华已经是一时情急大意,此刻她自然不会再多说什么。
元牧天看了太后片刻,突然低叹一声:“母后,您好狠的心哪。”太后的肩膀微微一颤,却仍未出声。
福清仍旧跪在地下叩着头,元牧天伸脚抵在他的额头上,让他停止。
元牧天看也不看低首跪着微微发抖的福清,只继续向太后道:“母后,您一向宅心仁厚,为何偏偏对年华如此狠心?朕本不相信太后会对年华狠下杀手,现在,却由不得朕不信了。他到底做了什么,竟让母后如此对他。”太后轻声地咳了几声,似是极力压抑着身体的不适,却只是扭着头不愿意看那向她问罪的亲生儿子。
那年华侍宠而娇,浑身上下对她没有一丝敬畏且不说,他口口声声的“皇上喜欢他,皇上费尽心思追求他他才答应”的浑话,更让太后怒火中烧。
她身处深宫之内,会得知年华的事也都是因为那些心中不服的老臣对皇上这等举止不满才来向她告密,希望她身为太后能对皇上规劝一二。
皇帝是她这辈子最大的骄傲,也是她惟一的倚靠,她怎能让这种不懂礼法进退不知天高地厚又是个男人的蓝颜祸水随意败坏皇帝的一世英名。他的存在已经使朝中元老不满皇上所为,他还要随意散播这种谣言,他更是引诱皇上夜夜宠幸他,疏远后宫,这在太后看来已经是罪无可赦。
此时面对着一脸冷淡逼问着她的皇帝,太后终于忍无可忍,将心中怨气全数倾吐。
元牧天摇头道:“母后,您错了。年华没有引诱朕,年华也没有说错。是朕离不开他,是朕想尽办法将他留在身边。他不愿作笼里的金丝雀,朕便放他离开后宫这个牢笼。朕想尽办法讨他欢心,只想让他自愿留下。因为朕明白,他若要走,没有人能囚得住他。”
“你、你怎能这样糊涂!”太后一手扶着床边,一手指着元牧天,苍白着一张脸道“他是一个男人,你能这样守着他过一辈子?!你是哀家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哀家会不了解你?!当初那月国进贡来的不笑美人,你也是花了三个月的时间寸步不离,想尽办法赚她一笑。如今她人呢?!你心里还记得这个人吗?你是皇帝,那些事情都可以由着你胡闹,可如今你却光明正大把那年华带进朝堂,让他出将入相,甚至给他的地位比一些老臣还高。你可知朝中大臣对于要跟一个恬不知耻诱惑皇帝的男宠同朝为官,心中有多少怨气?!”
元牧天站起身来,冷声道:“朝中之事朕自有主张,太后无需多言。居然有朝中大臣敢私自拿朝堂之事来打扰太后清静,看来朕要好好整治一番了。”他又看向跪在一边的福清,向那俯身趴跪在门外的两个行刑太监道:“福清胆敢欺瞒太后,擅自对朝中大臣动用私刑,实在可恶。你二人拿起刑杖,昨天晚上怎么打的,现在就怎么在福清身上打回来。”那二人一听,连忙应了,从身后两个小太监手里接过刑杖。一人走过去把福清拉了起来,就要往刑房拖去。
太后大叫一声,挣扎着从床上起身,眼中含泪道:“皇帝,你明知道这不是福清所为,为何还要如此?!”
“福清认罪,朕自然要处罚。免得让这狗奴才以为仗着太后的支持便可以为所欲为。这后宫永远是朕的后宫,朕便是一把火烧了,也容不得其他人替朕作主。”元牧天说完便一甩衣袖走了。那两个行刑太监互相看了一眼,不知如何是好。
太后扑到福清身边,将那太监的手拉开,怒吼道:“打都打完了,还不快滚!”两人连忙跪安,拖着刑杖连滚带爬地退了出去。
“福清,福清…皇帝他竟然为一个贱宠这样对哀家…”太后搂着福清总管的肩膀大哭起来,她知道元牧天最后那些话是说给她听的。
福清低叹一声:“娘娘不要伤心了。皇上从来都不屑儿女情长,我们都没有想到,他却会对那个年华…”元牧天一从太后宫里出来,凌青就迎了上来。
元牧天轻叹一声:“跟朕回侍卫营吧,朕去看看年华。”
凌青应了一声,跟在元牧天身后走了一阵,又道:“年华执意要走,臣已派人围住他的房间。他身上有伤,大概是逃不出去。只是皇上您到了以后,还是将他带出营外谈吧。不然怕营里的兄弟们会…”
元牧天轻哼一声:“凌青,你也觉得朕做得荒唐?你也觉得年华不配与你同朝为官?”
凌青忙道:“属下绝无此意。属下以前成见太深,实在太过愚蠢。年华为人光明磊落,重义轻利,更不用说他武功高深,再加上皇上您亲自教导的兵法战略,年华如今绝对是武将中的佼佼者。属下也很高兴有年华这样的朋友。属下只是为年华和皇上着想,不想其他人再…”
“只是你还是认为年华服侍朕的事不光彩。”元牧天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凌青握紧了手中的剑,沈默了片刻,才出声道:“属下从未有这样的想法。”自从与年华熟识以来,他的确再也没有因此轻视过年华。只是每一次皇上传召年华去寝宫,他彻夜不回时,每每望见他昏暗的空无一人的房间,从心底涌出来的那股奇怪的酸涩,的确称不上舒服…元牧天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回想:“算了,朕也不想跟年华在侍卫营吵起来,成何体统。朕会带他走。”
元牧天到了年华的院子,果然见一队侍卫将此处围得铁桶一般。元牧天将门外看守的侍卫全部撤走,自己在门前犹豫了片刻,才推门走了进去。
“参见皇上!”小李子和云枝一见来人,急忙跪下行礼。
元牧天点了点头道:“你们将军呢?”
云枝和小李子互相看了一眼,却都支吾着说不出话来。
元牧天心底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他绕过地上的两人,大步走向里间。
卧房里的地上床上一片狼藉,却哪里还有年华的身影。
元牧天咬牙一拳狠狠捶在门框上,冲着跪在门外的小李子和云枝二人怒道:“年华呢?!他人呢?!”云枝大着胆子回道:“皇上,年将军他…已经走了…”
“他走哪儿去了?!”元牧天一把拎起云枝的衣领,几乎失了一向的冷静自持,怒睁的两眼隐隐泛红。
他本已将一切都控制得很好,为什么还会变成这样?!他明明已经给了年华他想要的一切…他不愿呆在后宫,他便带他出征,教他兵法,给他立功的机会,为他加官进爵,让他受万民敬仰;他再也不会将他当成金丝雀一般圈养在笼中,他更加不会折断他尚嫌稚嫩的翅膀,他还要助他成长,助他高飞。
他以为自己将手中的丝线掌控得很好,他从年华的眼中能看到越来越深的爱恋和依赖,为什么那早已倾心于他的鸟儿如今却如此轻易地离开了他?!仅仅因为自己没有相信他的话么?!
元牧天承认这一次是他犯了错,他甚至愿意为这一次的错误向年华低头。可是年华却没有给他一丝一毫的机会,就这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元牧天真的不懂。这世上鲜少有他不懂的事,可他偏偏不懂年华。
他这一次的错误,有那么不可原谅,连解释的机会都不肯给他么?!
他到底想要什么?!到底想要自己这一国之君如何待他,他才满意?!
云枝难受地仰着头,看着元牧天震怒的脸,咽了咽口水道:“年华说他家乡来人接他了,他说…他要回家。”元牧天扔开云枝,阴沈着脸色想了片刻。
云枝捂着胸口,压抑着不敢咳出来。
“他家乡在哪里?他家乡有什么人来了?!”元牧天皱着眉头问道。
云枝咬了咬唇:“年将军家乡在哪里,奴才真的不知。年将军向我们说过,只是我们听不懂…奴才以为…皇上会知道…”元牧天将手猛地握紧。
他不知道,他根本不知道。
他只知道年华是从清香院出来的小倌,在此之前年华是什么人,从哪里来,家中还有什么人,他很久之前为确保年华身世清白,曾派人查探过。那时候却完全查不到任何消息,只知道是一场大水冲上岸的难民而已,而年华的失忆也是真的,他便不再疑心,也没再管他的身世。
元牧天从来不觉得了解这些有多重要,他要的只是人,只要人在他的身边就足够。而到了此时,他连想找人都不知何处去找。
“年华对你们说过什么?”元牧天仍旧沈着脸色问道。
云枝回道:“年将军说,他不是我们这里的人,他和我们格格不入。他说他的家在另一个…‘时空’。天涯海角还可以走到,他的家乡却是有去无回的旅途。”元牧天紧紧皱起了眉头:“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奴才真的不知。”云枝深深地低下头去。
小李子却突然哇地哭出声来:“这一次公子是真的走了,真的不要我们了…他再也不会回来了…”元牧天被他的哭叫声扰得更是心烦意乱,一拍桌子怒道:“不准哭!都滚下去!谁说年华不会再回来,他便是去了天上海底,朕也要将他找回来!”云枝拉着小李子匆匆告退。元牧天烦躁地在房中踱了几步。
他也不明白年华的话,另一个“时空”在哪个方向?他要派人去往哪里去追?
年华以前从来不曾提过要回家的事,他所有的活动范围就只限于自己的皇城之内和跟着程子涵在萧国边境乱跑。除此之外,他根本没去过别的地方。
为什么以前他不提“回家”?他似乎的确曾经说过,他以前以为再也回不去自己的家,所以从来不想。而这一切的反常,全部是从他得到那件奇怪的计量时间的器物开始!
元牧天当即下令,分派人马去往济城和北疆找人,又传令正在济城的元启亲自前往琴池寻找年华家乡之人的情况,年华当初就是在那里得到那件奇怪的东西。
他又往萧国各地下了通缉令,将年华的画像派往全国各地。只要他还在萧国境内,便是掘地三尺,也要将他找回来!
此时元启不在皇城,元牧天再是心急如焚,也没有办法像从前那样放下国事,亲自去找人。
元牧天这段时间心情不好,非常不好,朝中上下都看得出来。向来就赏罚严明的皇帝此时更是吹毛求疵,逮着一点小小的错误就要发作,大施刑罚,导致所有人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每天的早朝不像是例行工作,倒像是上战场一般,弄得所有人都苦不堪言,最苦的自然还是那帮向太后嚼舌根的臣子。
缉捕年华的公文早就下发到全国各地,各地的县官们对于公文中只字不提通缉之人的罪名感到费解,对于那句“不得伤害画中之人”的命令更加想不明白。不过这本也不是他们需要明白的事,他们只要明白那威仪棣棣的龙印的意思就已足够。
而就在这种时候,自从萧国壮大之后就一直将萧国视如大敌的万流却主动提起两国通好之事,那将要来访的使者竟然就是万流国如今实际的掌权之人,大名鼎鼎的万流摄政王,方君浩。
元牧天再是心情不好,面对这古老又庞大的国家也必须谨慎对待,何况自从那方君浩当政以来,万流竟是一反先皇时的腐朽不堪,重又焕发生机。
方君浩带着浩浩荡荡的使者队伍光明正大地进了萧国境内,一路往萧国京城镇阳行去。
万流使者这一路上所经过的县城乡镇,几乎每一个街头都张贴着同一张通缉令,那画上画的却是他曾经再熟悉不过的那张脸。
方君浩放下车帘,靠在车中的软垫之上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
年华啊年华,你还真是到哪都不让人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