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宫墙铺天盖地的向四面延展,向后看不清来路,向前看不到未来。
周凌枫感觉自己好像走在夹缝中一般。他努力的抬起脖子,却怎么也看不到两道宫墙之外的情形。
一道道三人高的城墙伫立着,隔开尘世与宫廷,隔开平凡与荣耀。世人说,一如侯门深似海,那么,在这白砖青瓦堆砌出的世界里,就酿出了,比海还要深邃的世界。
周凌枫见过海。他的爹爹曾经带着他,坐着战船,从长江直下。周凌枫记得,海上狂风大作的时候,那种足可以吞噬天地的黑云笼罩的感觉,那种足可以裂开金石的巨浪席卷的感觉。他在舱里战战兢兢的,看着自己的父亲如磐石一般伫立在船头,不慌不忙的指挥。狂风大作,张扬着他猎猎的黑袍,可他的身影,却不动如山……
宫中没有巨浪滔天,从来没有。宫廷中的一切,都被这白砖青瓦压抑着,被厚重的城墙一层层的阻挡着。周凌枫伸出手,轻轻的触碰一下身侧的宫墙,便急急忙忙的缩了回来。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指,那上面似乎还记载着一个个或婉丽、或忧伤、或痛苦、或残忍的故事。只是,这些故事却又被城墙死死的压抑着,无论如何也无法说于世人听。
周凌枫身边,一个又一个的奴仆们从他身边走过,面色焦急者、微笑者、得意者、颓唐者……竟是一副活生生的众生百态图。周凌枫苦笑着摇了摇头,他不想成为这其中,任何一个人。
“司空云。”周凌枫在心中默念着,望了望东边。
前方,一个照壁上书了“太医院”三个大字,周凌枫知道自己到了。
没有人把守,太医院的大门显得有些冷清。
如今的皇上正值盛年,身强体壮,平素很少有什么病痛。而侍寝的嫔妃只有屈指可数的几位。这太医院的清闲情景,可想而知了。
因为中日无所事事,一些年纪较、资历较老的太医干脆不怎么来了,还美其名曰,在家中奉职。如此一来,太医院中许多人争相效仿,以至于现在每日里,太医院中的太医绝不会多余十人。
周凌枫进去的时候,这太医院冷清到不能再冷清了。只有一个二十岁出头的白衣小太监在拿着扫帚打扫着庭院,一见周凌枫,便问道:“是你身子不舒服么?你等一下,我去擦擦手,帮你号脉。”
周凌枫哑然失笑,医术讲的是经验的积累,这么一个才学了几年的小太监,竟然就可以帮别人号脉看病?宫中奴婢的性命,果然很不值钱。
那人正准备领着周凌枫往里屋走,周凌枫便将他叫住,道:“这位小哥,我不是来看病的。我是来找人的。”
“找人?”那人一愣,“什么人?”
“张寂竹张太医和英儿可在么?”周凌枫问道。
“在!”那人点头笑道:“他们什么时候都在这里。怎么,你认得张太医和英儿?”
“恩。”
“我领你去吧。”那人将手中的扫帚至于一边,接着道:“太医院虽然不大,可是门庭众多,第一次来的人容易迷路。”
“那就多谢小哥了。”周凌枫躬身道。
“不用这么客气。”那人笑道。
太医院中的道路果然繁复,走几步便要过一个门,再走几步又要绕过一个假山,本就不大的庭院,非要被他们设计成迷宫一般。
“张太医!有人来看您和英儿啦!”距离张寂竹的住处还有一段距离,领着周凌枫来的白衣太监便冲着屋里喊道。
周凌枫的脸颇有些尴尬的一红,这么大张旗鼓的叫喊,不太好吧……
“呵呵,小兄弟别见怪。”那人对周凌枫道:“张太医就是这么个脾气。他的房子除了他和英儿之外,不许任何人走进十步以内。喏,”他指了指房子外面的一圈篱笆,道:“谁要是跨过了这个篱笆,张太医可是要骂人的!啧啧,张太医骂起人来,那可真是……”
“流觞,你又胡说什么呢?”一身白衣的张寂竹从房中走出,笑着嗔了一句。
“没!没有!”流觞悻悻的吐了吐舌头,接着道:“这位小哥要来看您,我就领着他过来了。其他多余的话一句都没有说过!真的没有说过!”说罢,还干巴巴的望向周凌枫,一脸无辜的表情,问道:“是吧,小兄弟!”
“恩!没错!”周凌枫忍俊不禁的点了点头。
张寂竹失笑道:“莫要学着流觞骗我。”他又看向流觞,道:“你这张嘴啊,我还能不清楚么?随便找一只鸭子放到你面前,你都能跟它说上一整天。”
流觞讪笑着挠头道:“哪有!张太医,你又拿我取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