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时,已是物是人非。她已化成枯骨,而他的儿子,也早已不知所踪,他在她的坟前跪了整整五天,不饮不食,最终还是被自己的属下硬架了回去。
他也曾派人找过,可有关他孩子的踪迹,却终究都没有丝毫消息。
痛过、伤过、哭过。以为一切都是命数,便也隐忍着承受了。于是乎,过了二十余年,那时的人,那时的事,早已记不分明。恍惚从梦中出现些寂寥的影子,也不过是花间的露水,随着阳光便蒸腾而去了。
原以为,那些,便如同逝去的梦境,怎么也寻不回了。可是如今……“你……”尹逸痕满目镇静的望向慕容涵,死死的抓住慕容涵持扇的手。他害怕,怕这只是一场梦,一旦松开了手,眼前的人就会随着梦境崩离。
对上尹逸痕激动万分的眸子,慕容涵心中再也不复清明。
他曾想过多次,想要径直的去他的府邸找他。可是,他害怕,怕自己的身世太离奇,怕他拉不下脸面,认他这个儿子。所以,他一次又一次的迟疑,一次又一次的放弃,只是在每次他从边疆回来,上朝的时候,远远的,在一旁看着……如今,他才知道自己错的是多么的离谱!这可是亲生骨血啊!就算他的母亲,再怎么出身低微,骨肉之情也是不可改变的事实!
二十年了!整整二十个年头!日思夜想的,便是这一夜的相认!手腕被尹逸痕抓的生疼,慕容涵的眼角凝出了泪。
没有往日的故作风流,也没有花痴时候的痴傻之态,慕容涵的脸上浮现着少有的郑重与激动。千百声呼唤横亘在喉头,那是二十年的日夜里,都期冀唤出的词语!
“爹……”声音很轻,哽咽间有些轻微的变调。
尹逸痕身子一抖,猛地将慕容涵拽进怀中。
金戈铁马中打炼出的男儿泪,一旦流出,便是感天动地的力量。
“爹……”有些事,就是这样,一发而不可收拾。慕容涵感受着那坚实的胸膛,虽然被压的几乎喘不过气来,却流着泪呼唤着,一声一声,仿似无穷。
原本准备看热闹的人,如今却闭上了双眼,姿态慵懒的倚坐在御座之上。但慵懒的,只是姿态罢了。那心,却是在跌宕起伏。
“爹……”殿下之人的一声声呼唤,仿似印刻在了皇上的脑子里,将他拽回记忆的最深处。
那时,他还只是一个孩子。那时,他也曾向别的孩子一样,笑眯眯的挥着小手,甜甜的唤着“爹爹”。
那时,他还曾惊讶的看着床上的小不点,伸手捏捏他的小脸蛋,听身边的娘笑着告诉他,那,是他的弟弟。
一切,就宛如甜美的梦境,隔的时间太久,有些虚幻,不真实。
一朝梦碎,他的记忆里,就只剩下了赤红的一片。
火海、惨叫、鲜血、还有利刃泛出的月光……赤红的颜色,仿佛空气一样,横亘在天地间,却压抑着,让人透不过起来。想要挣扎,想要叫喊,没有用,什么都没有用!一切都没有用!
他就那么看着,眼睁睁的看着……再抬起头时,那片月色,都只剩下了血色。
眉头微蹙,御座上的人狠狠的咬了咬牙。
“好了好了!父子相聚本是好是!怎么还哭成这样!”祥七感受到了皇上的不寻常,出言道。
“是啊!没错!”尹逸痕大笑着拍着慕容涵的肩膀,眼角的泪水未干,笑容却已经灿烂异常。他上下打量着慕容涵,时不时的点点头,眼中的激动尤未褪去。
慕容涵也笑着,用右手抹去眼角的泪。
“陛下!您瞒得臣好苦啊!”尹逸痕笑着道。
皇上张开疲懒的双眸,淡淡的一笑,道:“不是朕瞒你!这消息,朕也刚知道罢了!要说瞒你瞒的最久的,便是你这儿子!”
尹逸痕诧异的看向慕容涵,只见后者悻悻的吐了吐舌头,显然是默认了。
“好小子!你早就知道?什么时候知道的?”尹逸痕宠溺的拍着慕容涵的肩,笑骂道。
“大概,二十年前吧……”慕容涵眨眨眼,挠头,仿佛是在思索着什么十分复杂的问题。
“臭小子!二十年前你就知道了!还让我一顿好找!”尹逸痕不知是该怒,还是该喜,只是拽着慕容涵的耳朵,让慕容涵直叫着“饶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