添茶加水,研墨剪灯,李惟抄完的纸他理齐收好。如此忙了一夜,东方发白,李惟大功告成,伸了个懒腰,将不知何时睡着的宝琴抱到床上,拥着他躺了一会儿。
众人商量下来,赵驸马计划在入夜后出发,以掩人耳目。此行艰险,赵驸马苦不堪言,但在场数人中唯有他应担当此任,太子受伤,李惟和江少爷只能算局外人。
家中又多了两个人,饭堂里那张四方小桌坐不下,中午李惟干脆在庭院摆了张桌子,替赵驸马饯行。太子这么多天也总算出了房门,以茶代酒,与众人同坐了会儿才回屋。
赵驸马要做些上京的准备,亦没有久留,便只剩下李惟、宝琴和江少爷。宝琴转了转眼睛“玉竹窝在里面做什么?我去叫他出来!”
玉竹和江少爷睡在堂屋隔出来的另半间屋子里,宝琴走进去,玉竹正坐在椅子上,塞了一粒药丸入口,喝水吞了下去。宝琴奇道:“玉竹,你在吃什么?身体不舒服么?”
玉竹吓一跳,转过头道:“无事,是以前的老毛病了。”宝琴也没放在心上“你出来吃饭罢,大家都在外面。”
他拉着玉竹走到院子里,桌边空了一个位子留给他。玉竹已换下女装,穿着男式孝服,却掩不住举手投足间的阴柔之气。
江少爷只看他一眼,便别开双目。桌上气氛着实诡异,李惟只好打起圆场。今日本是送行宴,虽然简陋,倒也有酒,便劝着江少爷多喝几杯。
宝琴心中早就怀疑玉竹和江少爷之间不对劲,细细观察,竟发觉二人浑如陌路,坐了好半天也不曾把视线落在对方身上。江少爷喝多了酒,却有些醉了,抬起杯子向李惟道:“李公子,这杯我敬你!”
李惟与他对饮一杯,江少爷道:“李兄!不瞒你说,从前你在朝中,我对你多有误会。”
他平素说话斯文有礼,现下连舌头都有些大了,也不等李惟接话,便继续道:“我以为你蒙受太子照拂,实质上不过是个草包,如今看来却是我的偏见。李兄,我自罚一杯,向你赔罪了!”
宝琴暗中咂舌,酒后吐真言,这江少爷酒量不咋的,酒品也不见得好,真是人不可貌相。李惟也连连后悔方才劝酒“江大人,酒多伤身,适可而止便好。”
谁料江少爷就与天下醉鬼一副德性,一瞪眼道:“我没醉!”他身边一直沉默的玉竹抬起头,面上闪过一丝忍无可忍,轻声劝道:“贤文,你少喝些。”
却被江少爷一把推开“你给我让开!竟还有脸和我说话!”玉竹脸色煞白,嘴唇气得发抖。宝琴拉住李惟衣袖“你快把江少爷扶进去,他醉得都开始说胡话了。”
江少爷转头面向宝琴,极是认真道:“我没有说胡说!这人害我一生背负不孝之罪,我怎么能原谅他?李兄,你是知道的,亲人亡故,我却连送终都等不到,这种滋味…”
他捶胸顿足,李惟和宝琴一时也说不出话,只能瞧着二人。玉竹面含痛意地看着江少爷“你果然怪我!你清醒的时候不说,原来心里一直在怪我。”
江少爷醉得深了,冷笑一声道:“我怎会不怪你?我爹究竟是怎么死的?我一路赶着回家,无论如何也想着见他最后一面。你迫不及待把二老下葬,到底安了什么心?到底怕我看出什么?”
李惟站起身,架住江少爷“江大人,不说了,进去罢。”江少爷挣扎着,双目发红,口吐恶言:“我不过叫你回一趟曲城照顾我娘,却等来爹娘双亡的消息。贤文不孝哇,早知便不娶你这个不男不女的东西!”
此话既出,众人皆是惊呆。阿榴不知从哪里冲过来,哭喊道:“少爷,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公子不都是为了你才变成这样的吗?”玉竹平素哭哭啼啼,现下却没有一滴眼泪,面上带着令人心惊的漠然“阿榴,你别说了。
江贤文,事已至此我便告诉你,你骂得不错,你当初的确不该娶我,你爹就是我害死的!”***这句话比江少爷的恶言更叫人发愣。宝琴的脑袋嗡嗡发响,直瞪瞪地看着玉竹。江少爷似不敢置信,又似没有听清“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还是阿榴最先反应过来,惊叫一声:“公子!”她的声音中带着无比的惶恐,却全无一丝诧异。江少爷转过身子看着阿榴“他说的是真的?你都知道?”玉竹淡淡开口道:“你别为难阿榴,我全都告诉你。
那日傍晚,公公把我叫去他的房间,捧出一叠画册给我。我打开一看,皆是女子的画像。我心中已有不妙预感,公公道,婆婆身体愈来愈不好,只怕熬不过多久,唯一的心愿便是抱上孙子。
我嫁你数年仍无动静,他虽知我不情愿,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还是劝我以大局为重。我听罢难受至极,公公耐心哄劝我,纳妾的事必须进行,如今唯一能补偿我的便是叫我亲自挑一个良顺女子,将来的日子不至于太难过。
他还信誓旦旦,即使新妇诞下孩子,我依然是正妻。我捧着那些画册翻开,江府算得上地方豪门,便是纳妾挑的也都是出身清白、好人家的女儿。
我不过是个青楼男倌,再低贱不过,却也不愿从今往后与女人共享一个夫君。江贤文,你可知什么叫心痛如绞,我当时便是那个感受。”江少爷眸中醉意略散,声音含着痛意“然后呢?”
玉竹冷冷笑了“心痛得狠了便只剩麻木,我一口恶气涌上心头,将那些册子全扔在地上。公公吓了一跳,想不到向来眉低眼顺的我会做这种事。一不做二不休,我便向公公道出真相,其实我根本不是什么落难小姐,我是个男人!
公公大吃一惊,凑上前来看我。莫论平时装得多像,男女终究有别,光是眼神的凶狠便不同。公公一时被气得糊涂,竟问我你知不知道。我不由笑着告诉他,你都与我入过洞房,怎么可能不知道?他为你纳妾实在是白费心思,你根本不喜欢女人!”
江少爷颤抖着接口道:“你明知道我爹经不得受气,竟还这般气他!”他举起桌上一杯凉水灌了下去,强迫自己冷静几分“纳妾的事,终归需我点头,就算爹娘迫你,待我回来自会同你一起想办法。玉竹,我知你委屈至今,怎么最后…”他再也说不下去,双目盈满泪水,抬手撑住额头。
他竟没有发火,叫李惟和宝琴提得高高的心愈发不安。玉竹从未见过他伤心成这般的样子,愣愣瞧着他,艰难道:“你又有什么法子?你要当孝子,最后终会听你爹娘的话。你娶我时,明明说过我们住在京城,没有人认识我,我不必扮一辈子女人。
但你不许我出门,害怕我被别人看见,不许在我屋子外面穿男装,害怕从曲城跟来的老管家告诉你爹娘。你这个也害怕那个也害怕,究竟有没有想过我?”
江少爷哽咽着点点头“你说得对,这件事最不对的人是我。当初若不骗爹娘,堂堂正正和你在一起,今日便不会有这样的事。”
语罢背过身子,一步一步缓缓向堂屋走去。一旁阿榴早就泣不成声,玉竹再也忍不住,一下子倒在椅子上,捂住了脸庞。
是夜,赵驸马已经离开,江少爷和玉竹分开睡在堂屋两头,不知心头何种滋味。李惟抱着宝琴躺在被子里,亦是睡不着。宝琴忽然道:“这么说来,江老爷的死倒和三王爷没关系了?”
李惟道:“也许罢,我也糊涂了。不管怎样,江少爷既已将账本交给我们,三王爷决不会轻易放过他,现下还是住在此处更好。”
宝琴点点头,李惟却又道:“但我始终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玉竹那日来我们家里,当夜江老爷便死了…不知是不是我多心?”宝琴问道:“你有什么想法?”李惟沉吟片刻“仔细想来,我们这些人之中,离江老爷最近的便是玉竹。
他急匆匆将江家二老下葬,甚至等不及江少爷回来,实在不合情理,也难怪江少爷疑心。若真如他今日所说,江老爷是被他气死的,倒不怕被人看出端倪,何必急着入葬?”
宝琴吃了一惊“你怀疑玉竹?但他已经承认间接害死江老爷,难道还会更糟?”李惟道:“我也想不通这一点,他今日的样子,若是做戏就太可怕了。你与玉竹熟,可有觉得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宝琴仔细想了想“也没什么奇怪的…啊!我今天瞧见他在吃药!”
李惟一愣“吃药?说起来,你有没有觉着,玉竹比上一次来我们家时更像女子了,便是穿了男装也浑身别扭。”
宝琴恍然大悟“你这么一说,我还比你多见一次,你和太子去见江老爷那次我在江府花园看见他…果然一次比一次更女气!”李惟道:“怕是与他吃的药有关。”
宝琴听得心惊,却又慢慢觉得伤心“不知江少爷知不知道。他做这些事都是为了江少爷,到头来却气死了江老爷,当真功亏一篑。这两人从此有了心结,只怕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
李惟翻身摸了摸宝琴的脸庞“江少爷今日能生生煞住愤怒,并没有将此事全怪在玉竹头上,二人之间的感情应还是极深的。可惜一步走错,步步皆错,只盼这件事过去后他们也能重新面对。”
宝琴凑上前去吻他,唇舌流连,依依不舍“我们可不能这样。”李惟笑着抱紧他“我们一定会好好的。”
黑暗中看不清对方的脸,只能感受温热交缠的鼻息。两人自然而然地拥吻,李惟双手扶着宝琴肩头,轻轻压着他在身下。宝琴伸出手勾住他的脖子,李惟忽然抬脸笑道:“这样就不行了?”
身体紧贴,相互的反应再清晰不过。宝琴抬了抬腿,把欲望凑近李惟,索求着他的爱抚。李惟心领神会,伸下手去专心抚弄宝琴,直到他泄了出来。
李惟低下头亲了宝琴一口,还沾着体液的手拉住宝琴的,贴在自己的东西上,却叫宝琴躲开。李惟笑骂道:“小没良心,自己舒服了便不管为夫?”
宝琴的声音又轻又羞“不要,要后面。”李惟听得难耐,嘴上却还调笑“到底不要还是要?”宝琴磨牙在他身上咬了一记“你怎么那么多废话!”
李惟笑起来,不再客气,替宝琴扩张后,便插了进去。宝琴扯了一角被单塞在嘴里,堵住情不自禁的呻吟。
他今日格外热情,双腿紧紧缠着李惟,不肯松开。李惟被他惹得做了好几次,他心知宝琴难过玉竹和江少爷的事,自然奉陪到底。
他身强力壮,纵欲一夜倒也无妨,却担心起宝琴,伸手一摸,可怜的性器已射不出多少东西。两人均是累极,也顾不得满身狼藉,相拥而眠。朦胧入睡前,李惟心道宝琴勾起人来真是要命,竟似要将一辈子的份都做完。
这个念头隐隐带着不详,李惟来不及细想便已睡着,只下意识将宝琴搂得更紧一些。***天刚亮,李惟便醒了。家里陡然多出两张嘴,他昨日算了算余粮,今天又要去买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