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孟氏命不好或孙小姐命中带煞,半年后张炯之父某天喝多了竞从高楼之上摔下来,当场把脑袋砸了个大洞归西去了,没能看到他未出世的孙子。
张炯之母哭得肝肠寸断一口气没接上来,趴在其夫的棺木上也跟着去了。
张家连办两场丧事,上下愁劳、举家惨戚,更加顾不得即将临盆的孟氏。
临盆之际孟氏孤身一人待在小屋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算她命硬没有产婆在侧一个人熬过生产这关,甫生产完还得自己去厨房端热水为孩子清洗,更别提好好坐月子的了,好在孟氏奶水丰沛不至于饿着儿子。
尽管受到冷落,孟氏仍旧扎扎实实生了个儿子,即便是庶出也是长子,消息传到孙小姐耳中一下子又把孙小姐给气病了。
这回病和前回病可不相同,一来孙小姐怀着身孕本就得好好照顾身子,二来张家连办两场丧事,孙小姐身为当家主母忙进忙出本已累极,这回一病怎么也调养不过来,缠绵病榻多时最终提早一个月产下不足月的孩子,亦是一名男婴,与孟氏的孩子生辰仅差一个月。
孙小姐在夜里生产,产后未及见孩子一面便血崩猝逝,张府竞在短短数月之余迎来第三场丧事,府里大乱可想而知。
不巧,原先给孩子找的乳母前几日忽生病症双乳流脓,奶水自然是不能谒了,张府正乱成一团失了娘亲的孩子又哭着要喝奶,一时之间上哪找乳母啊,孙小姐的陪嫁丫环急得乱转,突然想起府里有个人刚生产完必有奶水,便把孩子抱给孟氏喂哺。
张炯陡然经历丧父、丧母又丧妻悲痛欲绝,一直到办完孙小姐的丧事隔壁孙家舅老爷来,说想见见甥儿,才想起来他至今还未见过孩子一面,一问方知孩子竟然是孟氏在喂哺的。
他和孙家皆大为震怒,直说无论如何也不该由她来喂哺孙小姐的亲儿,可是……孩子不知是不是给孟氏喂哺习惯了,一离开孟氏便大哭大闹一连儿个时辰都不休,他怕哭坏了孩子,不得已只好继续让孟氏喂养。
后一细想这个安排倒好,他原本就怪孟氏毁了他和孙小姐的甜蜜恩爱,此时主张他该纳孟氏为妾的双亲皆已不在世上,更加不愿意纳孟氏为妾,让孟氏当乳母倒好,省得他还得安排孟氏的去处。
乳母和孟氏的事皆解决后,再来便是替孩子取名了。
他为了让孩记住亡母慈爱,替孩子取单名一字慈,就叫张慈,对外皆说张慈是他张炯的独子,格外疼宠。
至于孟氏所生的儿子……张炯无论如何都不愿认这个儿子,别说取名连看一眼都不肯,孟氏既是无奈又是愤怒,索性自行替她的儿子取名,取名为元,名唤张元。
元字有大、初之意,用以暗喻张元才是张炯的长子,可惜张炯不认,张元就只是乳母的儿子,地位与家生子无异。
因此,自幼他便看着张慈受尽疼宠,张炯样样以儿子为中心不说,隔墙的舅家亦把他宠上了天,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尽命人送来,寥以补偿他年幼丧母之痛。
好在张慈生性纯良,对乳母孟氏甚为恭敬私底下也以兄长称呼声元,有什么好的也都偷偷分张元一份,算是他生活里小小慰藉。
尽管得不到父亲承认,张元仍在娘亲孟氏严格教导下学习,孟氏教他读书识字,要他虽书达礼;教他弹琴奏乐,要他气质卓群;更教他研读兵书,要他像个男儿郎将来志在四方,虽然穿着下人的衣裳做着下人的活计,希望他将来能考上秀才、举人,乃至金榜题名与他爹同朝为官,到那个时候张炯也不得不承认他是亲生儿子了。
张元自幼侍母至孝,孟氏的教导他点点滴滴谨记在心不敢或忘。
他白天在柴水房帮忙,有闲便苦读圣贤书,不懂的便请教张慈或让张慈去问夫子,盼望有朝一日能参与科考一举成名。
张慈年满十五时,张炯替他取字长忆,忆的自然是产子而逝的孙小姐。
张元无人重视自然也无人替他取字,他便自己给自己取了字,张慈既然依母取字为长忆,他亦依母取字为元轲。
孟氏听了他自取的字,先是一怔而后笑了说他好大的口气。
张炯服完三年丧再入考场,原以为这些年无心念书又该名落孙山,没想。
到竟入了考官的眼金榜题名,殿试后名列二甲留任于京中,算是这些年来唯一的喜讯。
正式任官后,上张家说媒希望替张炯续弦的人多如过江之鲫,张家的耆老亦找张炯过去说了几回,怎奈张炯不但不肯续弦,他连妾室都不想纳,说他今生今世只娶孙小姐一人,族中耆老问他该由谁操持家务?他脾气一来便把操持家务之责交给当时跟着他的书僮,说从今日起便升他为管事,把耆老气得吹胡子瞪眼直说以后不管张炯的事了。
张炯就真的孤身一人过了十余年。
张家原本就行事低调,他又无心为官多年来官职始终不高,为官十余年也只是个工部正六品主事,反正他志不在此,张家又累世为官家产极丰他官大不大也没什么。
万熹二年,张炜在宣王之乱立下大功,获赐无数赏赐,又升任为户部侍郎,却没能成为张家足以自傲的人物,相反的宣王之乱后张炜被张炯和家族耆老叫去狠狠臭骂了一顿。
张家得知宫中各种暗道已是数代前的事了,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人利用此暗道便是害怕招来皇上忌惮,他倒好一下子便把张家累世守护的秘密抖出来了,皇上就算被弑又如何,他们张家官小低调换个皇帝也影响不到他们,这下可好了,若招来皇上忌惮怕他们张家会有大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