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子再过两年就回来啦,儿子喜欢城里,已经买房子了,不打算再回来啦。”
“那儿子娶媳妇,您不得跟着去带孙子啊?”李望捡老人家爱听的说。
果然麦婶打开话匣子,诉苦道:“我这儿子啊,又倔又不孝,一点不像我们俩,简直比抱养的都不如。从进城后,一次都没回来看过我,还得我蹶儿蹶儿隔三岔五往城里看他去,他倒还不耐烦。又不肯学做生意,又不肯好好处个对象结婚,三十好几的人了,连个女朋友都没有。养儿养女都是罪啊,也不知我哪世不修,生下这么个不学好的东西来。”
李望假装一无所知:“您儿子是做什么的啊?”
“工人,在昌南机械厂上班。”
“我听说你们家是骨瓷名家,您儿子怎么不跟着学做瓷呢?”
“不想学呗。”麦婶不愿意再谈下去,草草说,“现在的年轻人都有自己主意,哪肯听爹妈话。”
李望凝视麦婶的反应,只见她手上动作不停,眉毛微微皱起,有明显的困惑和轻微愤怒,却不是恐惧。看样子对于儿子不肯做瓷,她是有过很大意见的,说不定还起过争执,但最终不能做主。
他试图推进:“是儿子不想学,还是老爷子不想教啊?”
“都一样。”麦婶站起身来往门外张望,又嗔着小姑娘给李望倒水,显然不愿意就这个话题讨论下去。
父子不和。李望通过麦婶的表情和逃离反应做出判断,正想着怎么样把话题转到青花身上,却听见麦婶热情地招呼:“青松来啦?”
原来是青松来找他吃饭。
李望只得告别,心中微觉泄气——不用再设法询问了,从麦婶见到青松的反应来看,没有半点羞愧或意图回避的表情。即便麦家父子与青花失踪有什么关系,麦婶也必然一无所知。
古镇的两大特产是土鸡与河鱼,青菜是苦竹豆腐,野菜鸭脚板,李望吃了满满三碗饭,又陪青花爸喝了几盅酒,哄得两位老人家十分高兴。他忽然想,如果青花没有失踪,也许现在他们已经结婚了,他这会儿就是在跟岳父岳母吃饭,不禁心下黯然。
吃过饭,青松送了李望出来,两人沿着空中水渠的天桥散步,居高临下,看整个村庄渐渐沉入夜色。月亮升起来,有很好的月光,照得地面烂银一片,连瓦片儿都清晰可辨。李望深感寂寥。
有只黄狗时而前时而后地跟着他们,却又并不跟得很近,有一搭没一搭地摇着尾巴,大概狗也很寂寞吧?
青松这会儿跟李望已经很亲了,左一句右一句地打听刑警科的侦察故事,又问:“望哥,考警校都需要什么条件啊,你看我合适不?”
“你想当警察?”
“其实也没想好,我今年高三了,一直不知道报考什么学校,今天看见你,忽然觉得当警察也挺好的。要不,我就考警校吧,你觉得怎么样?”
李望笑了,这小子跟自己当年一样糊涂。记得自己高三那年,还想过跟青花一起报考美院呢,但是青花失踪了,他一念之勇考了警校,想要亲自侦察青花的失踪原因,可是十年过去,没有一点进展。
“青松,你想当警察,要有天赋,有敏锐的观察力。要不,你帮我做件事,也试试自己适不适合当警察。”
“什么事儿?你说。”
“你帮我……留意一下麦田客栈。”
“他们家有案子?”
“这是机密。做警察,要学会自己观察,不该问的事不问。”
“那我观察什么啊?”
“比如说,他们家有什么特别的客人进出?尤其是认识十年以上的熟客。老麦是个谎话精,瞒了很多事,比如小麦明明是会烧瓷的,可是却跟我说对瓷业一窍不通,这是不是很可疑啊?”
“确实可疑。小麦烧的瓷不错的,以前常烧些花瓶啊笔筒啊什么的送给我姐。”
“他跟你姐很熟?”
“一个村儿的,有啥熟不熟的。那时候我还小,也看不懂什么,不过现在想想,他应该是喜欢过我姐的,平时不来我家,我姐一放假,他就往我家跑,还教我姐蘸釉、刻花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