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怎么样?”“结果是丁总在时勉强支撑着。丁总不在后,听说有关部门彻底断了万大公司房地产开发的路。”叶秋长皱眉道:“房地产这一块儿在万大的经济中占什么地位?”沈瑶琴想了想,说:“是占十分之五。”
“这么大啊!还有呢?”“奢侈品占十分之三。”叶秋长哦了一声,他当然知道奢侈品指的是赵四、朱五负责的那一块儿。
“那怎么会欠这么多的钱呐?”“丁总在时,正在开发和准备开发的楼盘不少,相关的材料也购到了,都是用的贷款。丁总一走,所有的项目叫停,万大一下子就栽了。虽然说好多东西低价转让,也无济于事啊。”
“那万大现在靠什么活啊?”“靠那些奢侈品和娱乐业,还有其他的一些不重要的产业支撑着。实在不行时,就想法抵押房子和产品。”
“那咱们还能支撑多久?”“我也说不好。听他们私底下说,能再撑一年就不错了。”这话听得叶秋长心里一疼,像被刀子扎了一下。
要不是眼前有人,他简直会跳起来大叫一声。当一帮人鱼贯而入,抱来如山如海的册子时,叶秋长的心情更沉重了。当那些人退出,他自己翻了几本之后,就忍不住怦怦啪啪地把一些扔到了地上。
叶秋长颓然地站起来,望着那把阔气的椅子,望着铺了凉垫的椅面,心说,丁小夜说这上边布满了钉子,现在看来,她说得轻了。这把椅子分明是坟墓啊,谁坐在上面,都得和万大同归于尽。
他点起一根烟,焦躁不安地在屋地上转悠着,随着烟圈的上浮,他的心乱成一团麻。万大集团这样了,赵四、朱五肯定是知道的,那他们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声?
要是他们把实情都说了,我怎么会自投罗网?公司面临这么大的灾难,我叶秋长何德何能,能让它起死回生?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难道上一天班,就要乖乖撤走吗?我不甘心。扔掉烟头,耐着性子把地上的册子一本本拾起来。香风一动,沈瑶琴又进来了,也没说什么,蹲下来和他一起捡。
叶秋长抬起头,正看到她的侧脸,是那么白净文秀,还有几分忧郁。***捡完东西,沈瑶琴一一摆好。叶秋长注意到,她做事很认真又很麻利。
那专注的样子,自有动人之处。叶秋长坐回老板椅,望着她的俏脸说:“江秘书,还得辛苦你一下。”沈瑶琴笔直地站在桌前,说:“叶总有事儿尽管吩咐,不用这么客气。”
叶秋长一笑,说:“那好,你通知孙董事,还有赵总、朱总,马上过来开会。”“在哪个会议室?”“那咱们楼里几个会议室?”“大的一个,小的每层楼都有。不过丁总开小会时,就用咱们这层的。”
“那好,就在这层开好了。”沈瑶琴答应一声,香风吹过,她出去了。过了一阵儿,沈瑶琴返回门口,问道:“要不要准备什么文字资料,或者什么文件。”叶秋长站起来,说:“不用了。没什么主题,只是随便聊聊。”
沈瑶琴向门外一指,说:“那好,叶总,我现在就领你去会议室。”本楼的小会议室,在走廊的最东端,离总经理办公室只隔几个门。
进屋一瞧,面积不算小,估计能容纳五、六十人。四壁雪白,挂着一些标语镜框。地转拖得干干净净,屋中心横着一张长条桌,桌两边各有一排椅子。桌上边是烟灰缸、水杯、水果盘子等物。水果盘里盛着苹果、葡萄等,上边的水迹还在。
“这桌上的水果是刚放上的吗?”“对,刚买来,我刚洗过放上去的。”叶秋长望着沈瑶琴的俏脸,问道:“你手下没有人手吗?”沈瑶琴老实答道:“有三个人。不过她们这两天被别的科室借去帮忙了。”
“咱们万大的办公室缺人吗?”“原来不缺的。可这两年经过几次裁员,有时忙起来就显得力不从心了。”
叶秋长的心一沉,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儿。他默默地坐到自己的位置上。那是长桌的一头,脸侧对门口。沈瑶琴问道:“叶总,今天的会儿要不要记录?”
叶秋长摇头道:“不必。不过你要列席。”沈瑶琴答应一声,给叶秋长倒了一杯水,放在他的面前,而自己则站在他的身边。
见别人未到,叶秋长想跟这位美女说说话,便让她坐在桌旁,二人相距不足一米。“你不要紧张,咱们闲聊一会儿。”叶秋长一脸笑容,和蔼可亲。沈瑶琴跟他对视几秒,低下了头,说:“是的,叶总,我不紧张。”
叶秋长见她正襟危坐的样子,哈哈一笑,问起家乡、出身、亲人、学业等方面的事儿,亲切自然,没什么架子。沈瑶琴先是问一句答一句,后来渐渐放松,也可以多说几句话了。
“你长得漂亮,又很聪明,男朋友一定很优秀吧?”沈瑶琴眉头一皱,脸的忧郁之色多了了几分,说:“还可以吧。”叶秋长饶有兴致地瞧着她的眉眼,问道:“什么时候结婚?”沈瑶琴微微摇头,嗫嚅着说:“结婚,还远着呐。”
屋门一响,赵四和朱五进来了,沈瑶琴赶紧站起来打招呼:“赵经理好,朱经理好。”赵四不语,点了点头。朱五笑道:“小沈,越长越漂亮了。你呀,跟那小子,有点白瞎了。我看不如嫁给我兄弟吧。”向叶秋长一瞥。赵四斜他一眼,说:“不准胡说。”朱五看了叶秋长一眼,歉意地一笑。
叶秋长站起来,刚想叫哥哥。赵四走到他跟前,伸臂一让,说:“叶总快请坐。”叶秋长这才想起自己的职位来,脸上一笑,心里觉得好别扭,忙说道:“赵经理、朱经理,你们也坐啊。”
二人答应一声,在叶秋长坐下后,才一左一右地坐到桌子两侧。不是挨着叶秋长坐着,而是隔了两个椅子。这让叶秋长一下子觉得,在公司里,在别人面前,他们可不是兄弟关系了。
他想说点什么,又有点张不开嘴了。沈瑶琴一直站立着,没有坐下,站在叶秋长旁边两米多远。几分钟之后,孙董事踱步进来,打了两个哈欠。
除了沈瑶琴喊了声孙董之外,赵、朱二人只是点点头。四人坐好,沈瑶琴给其他三人倒好水,才在靠墙的一张椅子上坐下,一双美目甚是灵活,主要在叶秋长身上转着。
“三位,今天是我就职以来第一天上班。我一查公司的资金,不但没有富余,还欠债一百多亿。请问,你们知道不?”三人望着叶秋长,一齐点头。经营情况早就这样了,他们习以为常,一点不奇怪。
“既然你们都清楚了,我也就直说好了。我想说公司困难重重,举步维艰,我想问下,你们有什么办法解决吗?”赵四叹了口气,低头不语。
朱五抬头,苦笑道:“叶总,我是没什么好法子的。要想找到好法子,应该召开全体大会,而不是就咱们四人。”叶秋长解释道:“今天只是第一步罢了。”转眼看向孙董事。
“孙董,你说两句吧。”孙董伸了个懒腰,又抚了一下大肚子,笑眯眯地望着叶秋长,说:“叶总,我们肯定无能为力了。想解决,这得你的英明决策啊。”这话简直是拿一个馒头直接塞进叶秋长的嘴里,使他透不过气来。
要是依着他以前的脾气,只怕要暴跳如雷,在怒吼声中挥动老拳。叶秋长眯眼笑道:“孙董,咱们可是一条船上的人,应该集思广益,共度难关才对啊。”
孙董嘿嘿笑,说:“家有千口,主事一人。咱们虽在一条船上,可船长是你。船往哪里开,都得听你船长的。”这等同又一记重拳打来,叶秋长觉得脸上有点疼。
“孙董,董事会十一个人,今天只请你一位。因为你正当班儿。我想知道,这是你一个人的意思,还是你们所有董事的意思。”孙董操起水杯,喝一大口水,又抓过一张纸布擦擦嘴,说:“是我个人的意思,也是全体董事的态度。”
叶秋长只觉得心里好凉,说:“那我明白了。”“明白就好。”孙董事站起来,说:“没大事儿的话,我先撤了。我有点乏。”揉了揉眼睛。
“你去休息好了。”孙董事的脚迈出椅子范围,回头说:“叶总,要是老大的位子好坐的话,不会轮到你的。”慢悠悠地出去了。叶秋长觉得胸闷气短,脑袋好痛,对沈瑶琴说:“沈秘书,你也回屋歇着吧。”
沈瑶琴点头,莲步姗姗地走了。朱五瞧她扭动着被裤子包紧的圆屁股直到消失,回头笑道:“兄弟,这妞儿不错啊,你把她弄到手玩玩,肯定很过瘾。”叶秋长摆了摆手,说:“五哥,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开玩笑。”
朱五收回色色的目光,凑到叶秋长跟前坐下,说:“兄弟,你既然坐上这个位置了,就看开点吧,过一天,算一天。有一天真倒了,责任也不在你。万大什么,这是高层人士都知道的。”
他像往常一样拍拍他的肩膀。“坐以待毙的话,还要我这个经理干什么啊。我真不明白,既然万大在财务上烂了这么大窟窿,都癌症晚期了,你们怎么都不告诉我呐?”叶秋长的目光在二人的脸上扫过。赵四保持着那张扑克脸,没有吭声。
朱五则拉着叶秋长的手说:“兄弟啊,不是五哥不想告诉你,是当初被丁小夜逼急了,想你上去争取点时间,没想过你能担得起这重担,也没真想把这难事落你头上,后来你真接班了,我见你雄心万丈的,不忍心打击你的积极性。
再说,就算我说了,你会打退堂鼓吗?好在你也不是没有退路。”叶秋长睁大眼睛瞅着朱五,急问道:“什么退路?”
朱五不答,却看向赵四。赵四那张清俊的脸上没有什么变化,眯着绿眼睛说:“你的退路就是立刻辞职,把这个烂摊子扔给董事会,扔回给我和朱五好了。”
“这个…这个…”这把刚上台不到一天的叶秋长给难住了。自己一丝不苟地跟丁典学本事,不就是为了干一番大事业吗?自己刀光剑影地跟丁小夜搏斗,不就是为了坐这个椅子,将丁典的事业发扬光大吗?见事不妙,撒腿就跑,这不是自己的作风啊。
自己这么做,怎么对不起丁大哥的期望和栽培?赵四又说:“兄弟,你来之前,万大能活一年。你来之后,要是能让万大多活一年,你就很不错了。”
叶秋长的脸上阴晴不定,说:“两位哥哥,万大就没有希望了吗?”赵四抿了抿唇,没有出声。
朱五叹气道:“兄弟,除非出现奇迹啊。你想,咱们万大的第一支柱产业就是房地产,第二就是赵四和我负责的走私。房地产那边,连一块新的地都拿不到,死路一条。
走私那边管得越来越严,也越来越难做,利润越来越小。我们真没招啊。”叶秋长听得一阵阵心酸,一阵阵沉重,但末了,咬了咬牙,一拍桌子说:“两位哥哥,我决定了,就坐在这个位子上不走了。路是人走的,奇迹是人创的,我就不信,万大会垮掉。要是真垮在我手里,我就从这楼上跳下去好了。”一指大窗户。赵四点头。
朱五也一拍桌子,说:“无论如何,我俩会全力支援你,陪你到最后的。”叶秋长心潮澎湃,分抓住二人的一只手,仿佛看到了丁典向他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