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然出生在本市的一个小县城里,刚出生就被父母遗弃在医院,后来被送到县里一家孤儿院。
孤儿院是当地一个退伍老人用毕生积蓄建的,条件不太好,连平日的维持都有些困难。他被收养过三次,第三次遇到了一对有暴力倾向的夫妻,常常受到虐待。当时还上了报纸,报道上写这家的女主人常把他的手绑在阳台的栏杆上,隔着衣服用衣架抽他,并且不准他哭叫喊痛,只要出声就不准吃饭不准上学。
孤儿院的规模小又是私人开的,不像国家正规性质的那些会有回访调查,他被虐待也没人管。开始周围也有邻居劝几句,后来大家也就啧啧嘴叹一声可怜,然后转身该做什么做什么了。也是有一次打得太严重了,邻居看着他满头是血担心出人命才报了警。
他再被送回孤儿院时年龄也大了,没有人愿意收养。但是穆然一直很争气,一般孤儿院的孩子14岁就离开出去了,他却一直在读书。因着他成绩好情况特殊,初高中的学校都减免了他的学费。
他把这些都记在心里,工作后算好学费寄回这些学校,还写了感谢信。只是可惜孤儿院后来因为资金的关系没能办下去,那位老人也早就去世了。穆然想要回报的那些人,也都找不到了。
如果没遇到易天,也许他会一直这么努力认真地活下去,也许他能遇到一个心地善良真心爱他的姑娘,也许他会有一个可爱的孩子,也许他会有一个圆满的家。
有那么多的也许,但是时间从来不允许这些也许的存在。
其实他这样一个人,哪里懂得什么下药拍照,也是当初跟他一起在超市打工常常混迹于酒吧的一个小混混,无意中知道他的事后恶作剧怂恿他的,连药都是这人给的。
他第一次爱上一个人,他把从小到大压抑在心底从来不敢对外表露的那些期待渴望全部投入到这个人身上,这样浓烈的感情把他的理智烧得一分不剩,他什么都看不到了,就这样稀里糊涂地做了错事。
他一生也就只做过这么一件错事。虽然这件事如此肮脏不堪,但是污秽下的最深处,是藏着一颗真心的。
在这个世界上他只有自己,后来他把自己都丢了,也就真正的一无所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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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天把手上这些零零碎碎的资料扔到桌上,半晌一句话都没说。
这个在寻死前还记得把钱留给家庭困难不甚相熟的陌生人的人,和那个对他下药的人,怎么可能是同一个人呢。他想。
这个人分明只是了解他的家世后起了贪图之心,分明跟那些用尽手段想爬上他床的男男女女没有任何区别。他虚伪,下作,擅长用可怜伪装自己,根本是一个龌蹉不堪的人。
可是散落在桌子上的,他写出去的那些感谢信的复印件,他留给小伊伊的信,小伊伊的父母张贴在医院里寻找他的告示,又在无声地反驳着他。
易天突然想到有一次他们一群朋友去泡温泉,好几个人怂恿他把穆然叫来。穆然来了后他们让他在楼下的庭院等着,还故意把易天的手机关了。
就这样过了很久,穆然找不到易天,只能比划着手问路过的服务员,在对方摇头后又茫然地呆在原地。林涵还嫌不够让人下去装作路过的陌生人跟他搭讪,看着涨红了脸拼命摆着手往后退的人,一群人在楼上笑得前仰后合。
从烈日高挂到皓月升空,他就在那个小庭院里等了一天。
他们坐在楼上的豪华包间,喝着最好的清酒,吃着最顶级的日本料理,想着各种点子对他恶作剧看他出丑,像耍猴一样。易天本来以为再怎么能隐忍的人这次也会翻脸了,可是等他出现在穆然面前时,穆然却是松了一口气笑着跟他说:「吓死我了,你的手机突然关机,我以为出什么事了。」
当时是什么心情,有没有哪怕一点愧疚不安?易天早就忘记了。现在回忆起来,他只觉得难受得喘不过气。
易天起身,在穆然身前蹲下,抬头看他,问:「你喜欢我什么?」
被问到的人低着头目光涣散地看着地板,像是什么都没听到。
易天伸出手拨开他额前的头发,在额头的左上方找到一个不太明显的疤痕。他给穆然洗头时就注意过这个疤痕,现在他才知道,这是被他以前的养父母用烟灰缸砸的。易天伸手轻轻摸了摸这个与周围的肤色稍显不一样的地方,倾身吻了上去。
晚些时候林涵打电话过来说在雅苑定了位置让易天明天过去吃饭。从那次穆然出事到现在他都没再主动联系过易天,他自己倒也是有点心虚的。
易天看着坐在沙发上低着头有些犯困的人,心里不知怎的就有些冒火,开口语气就不太好,「不了,你们玩吧。」声音一落就挂了电话。
也不过是几分钟的事,贺旭东马上就来了电话。
「刚刚林涵打电话问我你是不是还在生他的气,你怎么他了他声音难受成那样?」贺旭东虽然也不支持易天和林涵在一起,但是亲眼看着林涵这么多年对易天的痴恋,他心里多少也是要偏帮他一些的。他也不想易天转头爱上林涵,到时候两个家族非闹疯不可,但是贺旭东也觉得没必要为了穆然两个人闹得这么僵。
「没什么。」易天有些敷衍地答。
「你现在就是觉得那人可怜起了同情心,但是别人不知道我还不了解你易天,等你兴趣过去了照顾游戏玩厌了你还不一样把人扔出去任他自生自灭。你现在犯的着为了他跟林涵闹僵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