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傅君衍的书童对安云慕的下属颐气指使,他也有所耳闻。不过许知就这么在他面前直说了,让他又好气又好笑。
无数个念头转过,也不过是一瞬间。安云慕轻吐了一口长气,对许知说:「你找几个人跟上他,找着了就把他带回来吧。」
「要是又被药倒了怎么办?」许知哭丧着脸。
「那就一路跟着他,把行踪报回来。」
「陇西到江南那么远,这桩差使是不是有点……」
「嫌累?那你明天就去给傅公子送饭,如何?」
发现安云慕的眸光下垂,正斜睨着他,许知自知小心思早就被安云慕察觉,打了个哆嗦,忙道:「属下明天就去找人!天色已晚,将军好好安歇,属下告退了。」
* * *
薛易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这么落魄。
因为坐不起马车,所以他走了很长的一段路,两只脚磨了好几个水泡,靴子里灌满了沙子,衣裳若是脱下来浆洗,能洗出一斤泥沙。
他离开侯府以后,失魂落魄,以至于没有回薛宅准备行囊,两手空空,找了一辆马车就往东而行。
到一家钱庄去取现银的时候,薛易发现了掌柜神色古怪,还让他在钱庄等待。他才发觉似乎有人跟踪。使尽了浑身解数才终于摆脱。后来清点了银票,发现全部都是一家钱庄的票号。这一叠银票正是安云慕给他的,他自己这一次出行所用的都放在药箱里。
隐约感觉除了银票之外,药箱里似乎还有些重要的东西,不过既然一拍两散了,安云慕给的银子又不少,多出来的药丸就当送给他治神经病好了。
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是自己被甩,还要偷偷摸摸地离开,理应给安云慕一巴掌才是。不过那张脸毕竟花费了自己许多心血,却是舍不得造成一点伤痕。只不过暗暗在心里发誓,以后要在门规上加上一条,姓安和姓傅的病人给再多钱也不治。
所幸在身上最后一个铜板都花掉以后,他在路上遇到了方家庄采买的管事,心念一动,于是顺路前来拜访。
进了山庄后,一个宫妆女子已然站在路边相迎,一身秋香色卷叶兰花纹衣裳,眉心画着梅花妆,神情冷漠,衣裳上都似乎凝着一层冰。
薛易没想到一进山庄见到的就是一个让他避之唯恐不及的人,干笑了一声:「蓝公子怎么又做女装打扮了?难道上瘾了不成?」
蓝吹寒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让他立时噤声。
「小棠想见你,走吧。」
薛易没敢多话,远远地跟在他身后。
他对蓝吹寒总有几分惧怕,只因他当年给错了情蛊,最终导致了方棠溪双腿残疾,还不能让他痊愈,蓝吹寒对他便有几分迁怒。
其实方棠溪的腿会残疾,都是由于阴差阳错,并且运气太差,错过了筋脉重续的时间,和薛易倒没有多大关系,但治不好病毕竟心有歉疚,薛易自然也就无颜再见自己的义弟,要复诊也常常找借口派了自己的弟子前来。
他风尘仆仆,蓝吹寒也没带他去见方氏夫妇,只等着休整一晚之后,再去拜见。随后蓝吹寒将他带到了东边的一个院子。
薛易进了门,不由得微微一愣。
只见一个年轻男子坐在窗边,一身华裳,俊逸非凡,偏偏神态疏离,说不出的尊贵之态。这种尊贵之态和安云慕依稀相似,是荣养多年的王孙子弟身上才会有。
没想到方棠溪已不似昔日少年英侠的模样……不过也难怪,据说近年方家庄势力越来越大,在西北几乎是庞然大物般的存在。
薛易不由得怔忪了片刻。
多年前,薛易闯荡江湖,与方棠溪性格相投,结为莫逆。可是自从多年前方棠溪回家后,两人的经历便少有重合,也渐渐少了往来。但这几年当中,也不是一面都没见过,奇怪的是,以前他竟然没有察觉,如今的方棠溪令他感到陌生和疏离。
薛易张了张口,才道:「少庄主。」
方棠溪竟没纠正他的称呼,微笑道:「薛神医风尘仆仆,一路辛苦。不如先住下来,明日再叙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