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清静了,露出脑袋的拓跋珪很开心、很开心……
刚要睡着,身边又有了动静,唐千要又蹬腿踹人,却踢了个空。坐起身只见那人正拧着外袍,正轻手轻脚地走向孩子。看起来对玉儿冷脸黑面,谁又能说他不爱这孩子,这可是他唯一的孩儿。
等他回来,唐千要马上为他盖好褥子,枕着他的胸膛笑着睡去。
牧民们在前面挥鞭赶着牛羊,嘴里哼着古老高亢的长调。冬日的阳光洒在身上依然很暖和,如果不够,身边靠着他的一大一小便足够了。
说什么千秋并茂,道什么万寿无牛羊,总比不过赶着几只牛羊,带着妻儿在草原上放声高歌。
荧荧帐中烛,烛灭不久停。
盛时不作乐,春花不重生。
南山自言高,只与北山齐……
「拓跋妄……」唐千要记得这是凛儿的那支歌,他不喜欢。
拓跋妄扬起羊鞭,再次放声,「男儿欲作健,结伴不须多。鹞子经天飞,群雀两向波。」
他的歌声立刻引得前方人的合声,唐千要不知其意,却能听得出里面的刚烈豪迈,高歌一起衣衫褴褛的牧民就变成了披甲勇士,在他的率领下,十多个人也能有万人的气势。
「我喜欢这支歌。」唐千要拿掉了他的羊鞭,「不过够了,你还有你的责任。」
他何尝不知拓跋妄的心思,他也一样,这些天他们像是跳出红尘纷扰的仙人,自由自在地飘游在仙境中好不安逸。不过现实不会因此改变,旁人可以逃避,担负一国的代王却不能。
拓跋妄抵着他的额头,心里好不甘心。
唐千要捏住他的鼻子,「婚也成了,蜜月也渡了,你还想怎样。」
「我不想与你分开。」没给对方问话的机会,拓跋妄抽出一支短笛放在口中吹响。笛声中,那只一直在头顶盘旋的大鹰突然俯冲下来,掠过头顶又直冲云霄。
唐千要只顾惊叹,忘了刚才要说的话。一行人又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过后脚下开始震动,地平线上尘土飞扬,泛眼间黑甲黑马已到了跟前。
牧民们一个个跪了下去,拓跋汗王的野狼骑谁人不识。
「护送可敦和世子回贺兰。」拓跋妄边下命令,边让人为他着上铁甲。
「喝!」
唐千要不敢相信,「你不让我随你走!?」
拓跋妄躬身吻了下他的耳坠,「那座城已为你建好,在那里等着我回来。」
身为贺兰部的达延,唐千要到底不是无理取闹的妇人,他明白拓跋妄自有筹划,他若强行要求去盛乐城只会坏事。
「好,我走,但你要告诉我,你的打算。」唐千要边说边将银色的手表摘下,然后套在对方的腕上。他也不清楚为什么要这么做,只觉得没来由的一阵心慌,不由自主地就把东西给了出去。
拓跋妄抚摸着这只「银镯」,满眼的爱恋,口中却只说,「我的可敦,等着你的王回来!」语毕,一身黑甲的人已跨上武装好的战马绝尘而去。
看着他的背影,唐千要脑中浮现了一段文字,不觉就念出了口,「三十九年,苻坚遣其大司马苻洛率众二十万及朱彤、张蚝、邓羌等诸道来寇,侵逼南境。冬十一月,白部、独孤部御之,败绩。南部大人刘库仁走云中。帝复遣库仁率骑十万逆战于石子岭,王师不利。帝率国人避于阴山之北。十二月,至云中,旬有二日,帝崩,帝……崩。」
唐千要如梦初醒,跨上拓跋珪的马就要追上去。只是,留下来的野狼骑不会让他多走出一步,「拓跋妄——!」
帝是谁,是拓跋什翼犍,如今的什翼犍是谁,是他啊!
「我明明知道:我什么都知道:可我就是这么后知后觉。阿姐,我就是这么愚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