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当然是秦奚和楼安康不情不愿把彩头双手奉上,几人在马场上跑了一个时辰才尽兴而归。
晚间当然是饱餐一顿,想到午间错过一次盛宴,秦奚只嚷说他们没良心,吃独食烂□□,遭到群起围攻。相约下次休沐再续,几人踩着晚霞各自回府,余晖中的长信侯府似乎也镀上了一层暖光。
六月第一日,修养了一旬的言夫子昂首走进学堂中,教执一拍,出口便是:“几日不见,待老夫来看看你们的功课有没有长进。朱定北,你来背诵一篇旬阳斋记。”
朱定北鹤立鸡群地站在学堂之中,生无可恋状。
同窗一片哄笑,言夫子教执镇压,痛心疾首道:“不管束便如此荒废学业,将这篇斋记抄写十遍,明日上交。”
朱定北:“……”咽下到嘴边的问候。
午间时候,小伙伴们扎堆哄抢长信侯府大厨的手艺,秦奚一边吃一边道:“我问了我爹朱家是不是和言夫子有什么爱恨情仇,我爹说没有。”吞下口中肉,他嘿笑道:“原来咱们言夫子家中贫苦,读书时常常熬夜为家中添补一些进项。有一日劳累过度在学堂上睡着,夫子一怒之下把他赶出学里。”
见几人都看着自己,秦奚说得越发起劲:“言夫子从此奋发图强,一举考下当时乡试魁首,学里哀求都不肯再回去。他生平两大恨,一恨学堂昼寝,二恨有钱有势却不学好的纨绔。”
指着朱定北,两指一竖,“你这两项都占全了,他能不为难你吗?”
最爱看朱定北热闹的就属他,可是现在也不由目露同情。就是他阿爷罚他最狠的时候也没有叫他抄书啊,真真惨无人道。
朱定北愤愤地咬下一块馅饼,美食都无法缓解他心中的不忿。贾家铭看看这个瞧瞧那个,迟疑道:“我……我会仿字。”
几人看向他,贾家铭还没被他们这么瞩目过,言语羞赧:“我可以试试。”
朱定北原本对此不抱希望,那可是他老爹都断定没人能模仿的手书。但一想,反正不用一模一样,有那么几分相似就足够交差了,正好气一气那老匹夫。不说他找枪手么,他满足尊师的期望,岂不美哉。
待贾家铭写了两纸后越写越像,几人纷纷称奇,朱定北喜道:“十一,你可以啊!今日兄台拔刀相助,小弟没齿难忘。”
说着,往宁衡袖里乾坤摸了两把,一袋肉干呈上,聊表谢意。
作者有话要说: 啦啦啦
☆、第10章 中秋佳节
第十章
言夫子一招制敌,百试不厌。
先时抓着朱定北找抄手的把柄,一罚再罚。到后来那些抄本完全看不出代笔的痕迹,他索性连理由都懒得找,每每课毕,丢下抄手十遍明日上交,扬长而去。同窗们都不爱看这份热闹了,秦奚拍拍朱定北的肩膀:“唯女子与言夫子难养也,宰猪兄,节哀。”
朱定北翻了一个白眼,日子在笑闹中过隙而去。
秋节十分,恰逢朱元帅三年一次的述职时间。虽皇上赐了帅府,但侯府上下一番准备,毕竟父母健在,朱振梁携妻依然住在府中。
平素不常见的姐姐,不论是否外嫁,这一日一人不落地恭候朱元帅回府。姐妹几人也难得有机会和朱定北亲近,自然有说不完的话,言谈之间只觉不过一会儿,朱振梁夫妇的车马便道了侯府门前。
“父亲,母亲。”
两人先见过长辈,行礼过后,老夫人心疼地摸摸朱振梁粗粝的脸,“我儿,又瘦了这么多。”
朱振梁哈哈直笑,那笑声和老侯爷如出一辙,浑厚爽朗:“娘,每回见我都瘦了一圈,我如今该是瘦成纸片啦。”
老夫人啐了他一句,擦了擦泪,不舍地放开了他。朱振梁转头瞧见小儿子,提溜着抱起来,粗糙满是裂痕的大手在儿子的嫩脸上好一顿磋磨,嘴里直道:“真长成小羊羔啦,白豆腐一样,随你祖母,哈哈。”说着还不过瘾地捏捏,惹出一阵笑声。
老夫人掐他,“瞧你没个轻重,把长生脸弄成什么样了。”
朱振梁一看儿子被“摸”得红彤彤的脸,讪讪一笑,拍了拍他的屁股道:“这小子,回了京连太阳都不打照面了,早晚长成个小娘们。”
朱定北怒,狠狠捏了捏元帅的脸:“老子铮铮男儿,□□不倒!”
朱振梁破声大笑。
这边父子亲热,夫人高氏也没冷落几个女儿。她仔细瞧了瞧几人,在朱三小姐的肚子上逗留,说道:“都这么大啦,大夫摸的是什么时日?”
朱沉瑜扶着肚子不好意思地笑,“说是中秋前后,说不准有福气与祖母同一日诞生呢。”
高娘子嫁于朱振梁数年迟迟不孕。身为将士孤女,她最明白沙场无情,生死难料,就怕没能给朱振梁生下一儿半女,断了老朱家血脉。当初也是她力主朱振梁纳妾,这些庶女平时虽不曾相处,但也颇为喜欢,从不为难。
“既不出九月,我与你父亲都会在京城。你安心养胎,什么事只管寻我们。”
高氏在战场上也是铁娘子一个,说话自是不同于洛京女子的婉转,直接道:“你们几个也是一样,若是哪个不长眼的敢欺负你们,家里府兵八百,压过去叫他们知道厉害。尤其是你们四个,嫁到别人家,冷热都得自己扛,可也别忘了你们身后可是朱家军。若是那几个老爷们管不住二两肉给你们委屈受,只管打,我老朱家打架可从没输过。”
五个女儿家都笑出声来。高娘子说完才想起几个女婿就在场,看他们一脸尴尬模样,便说:“我们老朱家这辈难得得了几位千金,到了你们家里,可都得仔细着些,不枉费她们父亲对你们的托付。”
四个女婿连忙起身,躬身应是。
林氏掩唇,边笑边道:“姐姐,三年不见,更是英姿煞爽,有你在,满京城谁敢招惹咱们朱家姑娘。”
几人说笑成对,一时好不热闹。只有平素最爱说嘴的小王氏,因为长子留守边疆未归,失落之余兴致不高。
休整一夜,朱振梁一早便到军机处述职。
军士不临朝,等早朝之后,贞元皇帝才匆匆赶到军机处,君臣相谈至晚方归。
晚膳后,老夫人和高娘子里屋说话,老侯爷同儿子捎上孙儿到院中石桌,摆了酒盏下酒小食,谈论军事。
边庶正事说完,朱振梁道:“爹,长生坠马的事情已有眉目。”
他们没有避讳朱定北,后者凝神听。
前生也曾遇袭坠马,但情况并不凶险,只摔了腿,在床上躺了半个月便恢复如初。老夫人也有意让他返京,因他闹了一场,老侯爷也没有坚持。那时候朱家定也有过一番查探,但或许正因那时他在军中,又是冲动顽劣的年纪,长辈并没有对他提起其中因由。他也是长大后回想才知那次不是自己不小心,但毕竟时日太久,知道父亲肯定已经给自己报了仇,故而不曾追问。
遭了两次伤,今夜才算知道谁是贼手。
“是匈奴人,他们才从鲜卑分出去不足一甲子,想来对鲜卑也和我们有一样的打算。”
匈奴,鲜卑族氏一个大部落,几十年前脱离鲜卑自建一国。哪怕族人国土不足鲜卑十之一二,但却自视甚高,早有将整个鲜卑族改作匈奴的野心。如今鲜卑成了大靖的臣属,再要动手,势必要将鲜卑从大靖分割开来才行。
这并未出老侯爷的意料。看了看朱定北,他说道:“鲜卑才建府,百废待兴。你守好北域,如今最是要安稳,不可再生战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