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衡起身道:“人生难得一知交之人,自当珍之重之。”
说完也不管慧清还有没有没说完的话,径自离开去寻朱定北祖孙了。
慧清高僧看着宁衡背影,心中隐约升起一些不好的预感,但具体却又说不上来是为什么,半晌才叹了口气道:“罢了,缘起缘灭自有天定,是福是祸也须得他自己历经。老头我还是离得远远的,不给他添堵便好。”
老夫人跪在佛前虔诚许愿,朱定北见状也不敢怠慢,陪了一路。等宁衡寻过来总算有一个人作伴,不至于让他一人如牵线木偶一般完全是依葫芦画瓢的无趣。
临走时,老夫人还捐了一大笔香火钱。
上了马车还紧紧抓着他的手,虽不敢碰触那菩提子,眼睛却片刻不离,反复地叮嘱他仔细佩戴不得离手,得了他的几番承诺,才放心。
老侯爷虽不近鬼神,但事关孙儿安危却也格外留心。总算把他们祖孙俩盼回来,得知孙儿安好还得了慧清高僧的宝物,也难得念了两声佛祖。
两老热情地留了宁衡用晚膳,自然又是一番感谢不提。
送宁衡出府的时候,朱定北这才低声问起他留在慧清高僧房中单独问了什么。
宁衡看他,朱定北扭了扭脖子,活络了下,不甚在意道:“若是与我无关,你就不用说了。”
宁衡难得踌躇,片刻后还是将慧清见他面相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
朱定北好生吓了一跳,差点没自己将自己绊倒,宁衡忙将他拉到自己身边,轻声安抚道:“应是你回京前坠马重伤留下的隐患,慧清和尚说了,你这不是大病,温养两年,神魂定府就好了。”
朱定北完全没被安慰到,僵着一张脸把他送上了马车,在门口盯着自己手腕上的菩提子看了好半晌,才缓缓地舒了一口气。
果然与佛祖打交道的人,自由他的厉害。
虽则没看出朱定北重生的经历,但那面相之说,朱定北却已经全信了。
想必是他二十七岁的魂魄托在年幼的身体里未能融合,才有了这个毛病。朱定北从前完全没想过还有这样的可能,对自己之前的不经意不由有些后怕,还好宁衡生性固执,拿了许多安魂温养的物什助他入眠,否则现在只会更糟糕。
朱定北至此不敢怠慢,那串菩提子一直戴在手上,后来宁衡从慧清高僧手中取得更好的玉坠他也没取下来。
休沐这日过后没两天,鲜卑府关于徙民定居的喜报终于呈上御案。
徙民在鲜卑十月飞雪之时入驻鲜卑府,如今十一月快过去,总算在鲜卑落地生根。虽则不可避免地有一些老弱妇孺因酷烈寒冬伤病离世,但百万徙民总算有九成都保住性命。
贞元皇帝接连高兴了好些天,这段日子鲜卑府实在是喜讯连连。先是年轻气盛的匈奴王被斩落马下,后又有徙民有惊无险的定居。皇帝陛下心头大石落下,连带着对朱家军的那些不满都暂时被搁置一旁,当朝夸赞兵马大元帅办的好差事,又厚赐了镇北侯府许多金银锦缎。
眼看着腊月将至,这兵荒马乱的一年总算要在这喜气洋洋中度过,谁也没想到皇帝陛下还是放心得太早了!
洛京的第一场雪兆丰年的祥瑞才落在京城,便有人不长眼地在这年关时期,敲响了大理寺的鸣冤鼓。
这是贞元皇帝登基以来,第一次有人击响大理寺的鸣冤鼓——不同于京兆衙门供给平民百姓的鸣冤鼓,直接向大理寺鸣冤那就是只呈御前的大案。
而这个二十一年来的第一人,也果然没有让提心吊胆的大理寺卿“失望”,将那滚完刀子挨完仗责的原告人押进堂内,师爷接过状纸一看脸色都变了,大理寺卿看过之后,脸色比他还要难看几分。他边命人将原告看押在大理寺囚牢,命人请来大夫给他止血疗伤,一边马不停蹄地带着状纸赶入宫中。
一纸状书差点没把贞元皇帝气得再病一场!
大理寺卿跪在底下恨不得自己不存在,面对皇帝陛下的盛怒大气不敢出一声,埋着头不看不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