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定北初回京城那两年的体弱在老夫人心里已经根深蒂固,哪怕他早已不用药许多年一身硬功夫连老侯爷都是他的手下败将,但她依然坚持到寺院中为他祈福,每年也要到护国寺祈愿还愿保他安康。段大夫作为宁衡的教导师父之一,这几年下来每个月都会到镇北侯府上拜访问脉,彼此之间十分熟稔。
朱定北的身体就是段大夫和宁衡一手调理的,情况如何段大夫心里有数。
老实说在朱定北在孤岛上过了三个月身体反而更强壮起来,反观宁衡,因为伤势休养不当,至今身体还有些亏损,好在不是什么大问题,温补上小半年便能痊愈。
待段大夫离开后,见儿孙有话要将老夫人体贴地下厨房将屋子留给他们。
朱振梁活动了下筋骨,躺在床上的感觉太操蛋了,在外奔波了这么多年,在洛京的清闲日子还真不习惯呢。
“长生,可说好了,等我到鲜卑接了你阿爷的棒子,我那些恩人你可得让我好好会一会啊。”
“阿爹你抢得过阿爷再说吧。”
朱征北抢先嘲了一句。他也心痒得很,奈何上面两个老子在他没有任何机会,乐得见他们俩窝里斗呢。反正最后的结果嘛,肯定是他阿爹讨不了好。
朱振梁没好气地拍了他一脑袋瓜子,斗不过自己老子,还能教训不了他老人家的孙子?
朱定北没理会他们两人的交锋,先说起了正事:“阿爹,西南那边传回来的消息不大好,您要是想动身那就早两日去吧,免得有什么变故。”
“能有什么变故,除非宁州守不住了否则皇帝陛下是不会让咱们染指西南的。”朱振梁摆摆手,不甚在意道:“我本就打算上奏陛下,待再将养两日就动身去鲜卑,届时同你阿爷首尾相应,先把五姓鲜卑那群狗崽子灭喽,再去把匈奴那些龟孙子打他个片甲不留。”
听他自吹自擂的语气,就像小时候在自己面前将自己吹嘘成无所不能的大英雄一般,朱定北听着却不像以前一样不给面子地讽笑,只觉得怀念。
“是是,一群乌合之众怎么会是大元帅的对手,你动一下小指头那些人就得下跪求饶。”朱定北恭维着,说得父子三人都大笑起来,他憋着笑道:“五姓鲜卑现在没了匈奴这个后援原本也是强弓之末,阿爹想要收拾他们确实用不了多少时间。”
朱征北也点头道:“不过能打他们一个出其不意是最好,五姓鲜卑已经归顺了我大靖,现在的行为便是谋逆,还不知道要死多少无辜的人。”
朱振梁看不上他的慈悲心肠,他们在战场杀的那些人也不过是立场不同而已,人都是爹生娘养,谁的命不无辜?他摇了摇头,道:“乞伏、慕容、拓跋、段氏、宇文鲜卑这五族虽说大部分盘踞于鲜卑府南境,但真正算起九族,几乎能断送鲜卑族民一大半人的生路。陛下纵使恨不得把这些人剁成泥,肯定也不能下这个杀手。”
朱定北点头道:“咱们只管听命皇帝的旨意就是。”
朱振梁的奏折越过中书直接送呈御前,皇帝看过之后便下密旨许了朱振梁的请求,并言明降者不杀、安抚民心、稳住大局。
朱振梁父子看过之后都觉得有些头疼,朱家人不虐杀俘虏却也从不会善待他们,战场上的事情瞬息万变,谁知道这些人什么时候就会反咬一口?但若是来一招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意味着更大的麻烦。不是他们老朱家这一次被皇帝整怕了,而是这一场仗与以往大不相同。
五姓鲜卑是谋逆而非侵略,归根究底,他们是大靖人,叛乱也是“家事”。而凭借他们在鲜卑族民中的地位,手段过于激烈会引得鲜卑族民仇恨反抗,大靖在鲜卑府的主权就变成了徒有虚名,要收服鲜卑族民重振鲜卑府要付出的代价远远超过鲜卑于大靖本身的价值。
为了避免这个最坏的结果分,对于五姓鲜卑自然不能单纯地以杀止杀。
“啧,老子就是一个粗鲁的武人,皇帝陛下这也太看得起我了。”朱振梁没有掩饰他的不满,原本这仗打下来之后,除了北境的匈奴大军,鲜卑府的诸多事都不应该由朱家军来管,可现在皇帝却是越用他们越顺手了,真不知道往后同他们算账的时候,会不会加上一个越权谋私的罪过。
“兵不血刃么……”
朱振梁深思,除非有什么办法能够让五姓鲜卑的族民不战而降,否则都保不住鲜卑族民的元气不损。但他实在没有头绪,过不久他就要启程出发,短短两天时间他把自己逼死了也未必能想得出良策。他现在无比怀念古朝安在自己身边的日子,他不至于没脑子地全数依赖于他的智囊,但有一个人和自己一起分担,便不觉得有这么辛苦。
朱定北见他们二人完全忽略了自己,颇有些不自在地咳了一声道:“阿爹可听说过前朝武岳帝的开国事迹?”
“那个一口谎言的政客,在咱们这里也是听出名的,老子自然知道。”
朱振梁同长子与原本的朱定北一样都是不爱读书轻视酸儒的武人,但在朱家的培养之下,兵法谋略史书地方志却也学了五车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