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方联军一鼓作气,入城后喊打喊杀声传遍街巷,姚让胡康仓皇停战,但已经完全无法阻止事态,只能带兵退至宁州第二关隘——永宁城。
与四方联军士气壮烈相反的,是宁州守军动荡的军心,胡康伤重一时之间代行将职的人选争闹不休,姚让为一己之愤不顾大局未得实证就对从二品驻将下如此杀手,在军中威信大失。将士异心,苦苦支撑的永宁城岌岌可危。
且不提贞元皇帝得到战报时的龙颜大怒,朱定北在知晓战况后不怒反笑,他知道,时机到了。
第二日早朝之上,兵部当廷上奏,令请皇帝陛下整肃军纲。
“微臣,兵部右侍郎孙虎奇启奏陛下,大靖军户积冗、能力参差不齐,便是最小的兖州也驻兵三十万。历年兵部上呈的裁兵决议,因无法安置这些军民或各方动乱而被搁浅,现如今几场战事看下来,除了军士繁冗的问题之外,更为恶劣的问题却是内州驻兵不近战事、不剿匪寇,以致战力平平,不思进取反而吃空饷、以武力军衔之便欺凌百姓拖累我大靖国祚。陛下,微臣恳请陛下下定决心,待战局平定之后,裁撤驻兵,以振我大靖军力。”
朝堂上百官闻言心思各异。
裁兵一事从先帝时期便是老生常谈的话题,就算前几年皇帝陛下再军中大动干戈,整肃军治,但裁兵一事仍然见效甚微。
大靖军的基数实在太大了,二十州驻军合起来约莫有千万之数,可谓是惊天数目,比前朝的百万雄师翻了整整十倍。这与太.祖爷重军的倾向分不开,许多吃不饱饭的人家都愿意送人丁从军,只要身体素质足够底细清白朝廷来者不拒,新兵丁的增长的速度远远超过伤残老退的兵将,长此以往,大靖军冗杂的问题没有任何让人意外之处。
司马氏的帝王大多继承太.祖皇帝的遗志,对军权有着极大的偏倚重视,就算有几任以文治国的皇帝,也不会忤逆先人的举措对大靖军伍痛下杀手,因此这个问题世代积压,雪球越滚越大,等到正视这个问题想要解决的时候,已经无能为力。
要裁军,小打小闹解决不了问题;要动大刀子切掉那块赘肉,却就是伤筋动骨的程度了,甚至有流血身亡的危险;只有一步一步慢慢地撤裁兵将,这是最保守也是风险最小的做法,但问题就在于,这个办法无法在一位皇帝手上完成,他的继任者在继位之初总有太多棘手的问题要首先处理,无法一鼓作气,就算有心继承先人志向,也总有太多的新问题阻拦他们的步伐。
贞元皇帝是一个强势的天子,所有人都看得出他在军事上的野心。
但就算是面对他,兵部这些年也对裁兵一事不抱希望,只是例行公事一样地呈报奏折,商议再商议,结果不是搁浅就是无疾而终。
况且此时大敌当前,三境战事正打得昏天黑地,更有宁州垂败的颓势,应当商议如何对敌才是,怎能“涨敌人士气灭自己威风”的“起内讧”?
提议裁兵实在不是明智之举,因此,对于兵部的旧话重提百官都深感意外。
谁也不知道兵部尚书在孙虎奇话音落下之后后辈便出了一层冷汗,这不是他们昨夜里商讨出来的结果,他们只是拟议了各州可以调动的兵力,裁兵这件事就连孙虎奇本人都不曾提起,今日神来一笔,让对孙虎奇十分放心的常尚书险些没绷住脸。
孙虎奇却还未说完:“陛下。”
他跪的笔直,低着头语含激愤道:“鲜卑府南境驻兵惹出的事端已经落入匈奴的圈套,险些就将我军苦战十年才攻下的鲜卑府拱手相让,哪怕守住了城池,朝廷这八年来在鲜卑府的心血也几乎白费。而宁州益州驻军更枉顾边境百姓安危和我大靖国境周全,两军站前内讧,将羌敌与南蛮军“迎”进我大靖国门,如此作为岂能姑息?”
“陛下,微臣惶恐,若再放任自流,恐怕养出来的内州军等不到上边境为国效命的那天,便已经自取灭亡了。”
孙虎奇最后一句,闻者色变。
兵部尚书常寿安站不住了,执笏出列道:“臣亦惶恐,孙侍郎拳拳之心虽有义愤之处,但所请却只为大靖黎民着想,还请陛下定夺。”
孙虎奇请命整个兵部尤其是他这个顶头上司都逃不了干系,他不能反对孙虎奇的话——孙虎奇是他一手提拔的臂膀,行事一向以他马首是瞻,拆他的台正也说明了自己御下无能、兵部内部不和——只能尽量为孙虎奇圆场。
贞元皇帝道:“兵部拟议各州驻军调动之数朕已交由军机处处理,至于,兵部提议裁兵一事,一个月之内拟出章程呈送军机处。”这么说着,贞元皇帝顿了顿,眼里闪过一丝异光,微微笑道:“兵部上下一心,既能当廷提议,朕相信,你们心中已有成竹,定不会让朕失望。”
常寿安的冷汗撑不住冒头,口中连连应是。
退朝之后,兵部尚书极力掩饰怒容让孙虎奇一同离开,他们在兵部内室中商议了什么外人不得而知,只是自那之后,常尚书对裁兵一事一反之前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中庸心态,连日召见左右侍郎和四司主司商议,积极之势可以看出,这一次他势在必得的决心。
不等兵部议出个所以然来,鲜卑府传来一则振奋人心的战报!
——朱老元帅再斩匈奴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