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朝安淡淡地收回视线,这一刻他忽然发现,看到这个已经和记忆中没有什么相似之处的故人,他既不感觉恨,也不感觉喜,连自己曾经无数次设想过的愤怒,都没有。只是看了一眼,确认了他的身份,然后抬了抬手脚,看了看自己手腕脚腕上扣着的镀金铁链。
呵,手腕上还被慈悲地绑了一层细软的棉布,好似怕伤到他弄疼他似得。
古朝安倍感讽刺,放下了手。
贞元皇帝被他方才那一眼看得害怕,一颗狂热的心就好似刹那间被跑进千年冰海里一样,冷冻得停止了跳动。那双眼里没有他想象中的久别重逢的喜怒哀乐,也没有他以为的仇恨或是悲苦,那么平静,古井无波,好似在看一个陌生人。
贞元皇帝脸一变,随即坐回床边,将古朝安小心又不失强硬地锁进自己怀里,轻声道:“你饿不饿?已经有两天没吃东西了,肯定饿坏了?”
不等古朝安回答,他便高声传唤守在正殿外间的东升太监,不一会儿,东升太监便小心地端了燕窝粥、三道爽口菜点一级一杯温润参茶进来。他小心地跪在龙床前,并不敢直视前方,心中忐忑而紧绷,害怕梁三少连同他一道记恨,也怕激怒对方。
皇帝将参茶端给他让他漱口,古朝安扭开脸没有理会,皇帝索性作罢,舀了一勺粥喂给他。
古朝安不张嘴,他就抬着不动,两人僵持了一阵,古朝安张口道:“放开我,我自己吃。”
他的声音沙哑低沉,已经没有一丝往日清润风雅的痕迹,皇帝却惊喜难当,激动地连说了两个好字,却从自己的龙袍袖兜里取出一把钥匙来,竟是和他出门在外代传国玉玺的皇帝印信放在了一起。他很快把古朝安四肢上的锁链解开,想扶着他去桌子上,古朝安推开了他,自己坐在床边动了动手脚,感觉麻木的四肢重新活了过来。
贞元皇帝也不恼,他俯身看着古朝安,在他眼里对方的任何动作都是那么讨人喜欢。
须臾,见他停了动作,皇帝便伸手牵他,低声道:“子熙,你看看喜不喜欢,如果不喜欢你想吃什么我命人——!”
古朝安出手毫无预兆!
皇帝冷不防被他一拳狠狠打在脸上,痛哼一声往后踉跄了两步,还未反应,古朝安的第二拳已经接踵而至!
原本去桌上摆放粥点的东升太监闻声看来,顿时骇得整张脸都白了,他上前一步,猛地想起攻击陛下之人的身份,又见皇帝陛下好不反抗,只得干着急道:“三爷使不得啊,使不得……”
皇帝脸上连挨了几拳,他束手挨打,奢望被打了一顿能够让对方消气,但古朝安却一点不感激他的退让,反而越大越猛。寝宫正殿里名贵的瓷器被贞元皇帝撞碎了一地,古朝安见他嘴角血丝溢出,眼中冷光毕露,皇帝一愣神的功夫,就已经被他扑倒在地,脖子上被一双下了死力的手狠狠掐住!
虽然只有那么一下,暗首已经出手把古朝安拉开,但是皇帝还是胀红了脸,话未出口就狼狈地咳嗽起来,脖子上已然出现一道红痕。
若是暗首迟疑一瞬,皇帝恐怕已经被古朝安掐断了脖子。
暗首抬手,想把行为过激的古朝安打晕,贞元皇帝吼道:“放开他!住手!”他推开扶起自己的东升太监,上前把古朝安抓回自己怀里,原本对暗卫束手就擒的古朝安顿时狠狠一拳头打在他的小腹上,皇帝也闷不吭声,而是看向暗首和东升太监,仿佛他们才是要他性命的仇人一般,震怒地吼道:“滚!全都给我滚出去!滚!!”
暗首噗通跪地,“陛下……”
他看着不断在皇帝陛下怀里挣扎,殴打龙体的古朝安,惶恐地看着皇帝,他毕生的职责就要保护皇帝龙体不损,如今被人当面行凶,如何敢走?
皇帝却异常坚持,东升太监先告了一声罪,把暗卫硬拉走了。
古朝安却没有一丝手软,将他打得生生脱了手,才一脚把他踹在地上,居高临下道:“别碰我,恶心。”
挨了这么多痛打还面不改的皇帝听了这句话,蘧然变,他撑起身站直道:“那你忍一忍,会习惯的。”
恶心,抗拒,还是其他什么,都不重要了,只要他在他的身边,他就会习惯的。因为皇帝没办法不碰他,也不允许他再逃离自己的身边。
皇帝走向古朝安,再一次把他囚入怀中,语带哀求道:“子熙,你恨我我不在乎,我只想你回到我身边,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我也可以为你做任何事满足你所有要求,只要你不离开我。”
古朝安闻言沉默了一瞬,而后他冷笑一声,他僵直的身体也放松了。皇帝只听他说道:“我不恨你,司马御杰。我只是,要让你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