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局风云变幻,镇北侯府中却是难得安逸。
这日趁夜,朱定北到府兵营舍中探望古朝安,后者从宫中出来后原本还算康健同府中府兵一同出操巡防,不过在几日前,皇帝的暗卫从镇北侯府收回后他反而像是支撑不住一般病了一场。朱定北要来看他他也不许,今夜来看时,他的病也已好得差不多了,正在灯下看书。
“叔父风寒未愈,怎么不早些休息,可吃过药了吗?”
因为他生病的缘故,朱定北虽不被允许来看他,却也叫人给他分派了一间单独的房舍养病。水生时常来照顾,但也只能在暗中,关心也不能明目张胆否则惹人耳目反而功亏一篑。
古朝安正凝神看书,闻声才抬起头来,见他手中还提着食盒,掀开便有一股药味,不由失笑道:“我已经大好,这补汤明日便不喝了吧?”
朱定北道:“这可是全大靖最好的大夫专门给您开的补药,一般人想喝还喝不到呢。您别担心,这补汤药性温和,是滋味安神用的,您多喝一些不碍事。”
这是宁衡请教了他几位师父开出来的补药,从前可是只有朱定北才得他这般用心。
若不是朱定北对古朝安的重视以及情义不同常人,他也不会如此费心。
古朝安闻言便不再推辞,毕竟是小辈的心意,他心知对方连日劳累,再不承情却是不知好歹了。看他把补汤喝下,朱定北这才笑眯眯地问他看什么书,古朝安说是水生小管家送来的书目,又道:“这上面的注释,可是出自长生之手?”
朱定北伸脖子看了一眼,笑道:“原来是这一本,是我闲暇时看的。原来舒服也喜欢这类游记,我从前还抄录了许多呢,回头让水生给你送来。”
“这些游记很是新奇,长生的注解更让我倾心。”且不说那些从前从未听说的风土人情,便是朱定北在每一处地形上所勾勒标注的用兵之道,行兵之法,都让人耳目一新,为之心悦诚服。“看这些笔墨,想来已经有些年头了,没想到长生的兵法造诣远在我预料之上。你啊,藏拙太过,便是你阿爹都常说担心你受人欺负呢。我看,他定是没见过你欺负人的模样。”
看着这个眉清目秀俊雅无双的少年,比之当年风华洛京的梁三少不知好上多少,在外的名声却是一片狼藉。他一方面为朱定北的成就欣喜,另一方面也难免为世人的误解而替他惋惜。
朱定北笑道:“叔父这么夸我我今晚可要睡不着了。不过这些游记很是值得一看,都是费尽心思从长信侯府的藏书阁里掏出来的,上面还有不少宁家商队行商的手札,那些见闻没有设身处地不可能获知,确有一番妙趣。”
古朝安略怔了下,试探道:“长生,你同长信侯爷……”
宁家的行商手札岂是寻常人求上门便能看到的,那可以说是宁家的绝密资料,便是皇帝也无权阅览。那日宁衡的人找上他,让他写信与皇帝时他便心中有所怀疑,毕竟自己的事一旦被揭露那整个朱家都要受重处,朱定北连他祖父都瞒着,为何会告诉身为局外人的宁衡?
除非……他二人已经亲密无间,不分彼此,没有隐瞒。
朱定北弯了弯眼睛,“叔父慧眼,正如您所想。”
他如此坦然,倒让古朝安有些无所适从起来。
“长生,叔父有句话不吐不快,若让你不悦不要见怪。”
思来想去,古朝安还是不得不劝上两句。
不是他自持长辈的身份,而是他一来是过来人,深知少年意气易许情深,但世事无常,往后如何太难言说。他当年又何曾想过会与那人走到今日的地步呢?
二来,朱家和宁家的身份何等特殊,两位一品侯爷若只是一段私情,往后各自嫁娶表面太平那便没有太大妨碍,但若他们非卿不可,那这件事就不是两个人、两个家族之间的事,而事关全大靖,必会遭到皇帝的忌惮。他不敢想象那时他们两人会面对怎样的局面,实在不愿这个美好的孩子承受那样的责难。
朱定北点头道:“叔父,您请说。”
古朝安将他的顾虑言说了一番,才叹惋道:“长生,你年纪还小,感情的事情实在不该这样轻许。等你多看一些人,多经历一些事情,若是发现这段感情不过是镜花水月,到时候抽身不能,又该如何自处?不如缓一缓,等彼此再成熟一些……你们可曾?”
见他面露犹豫,一直认真聆听的朱定北也被他看得赧然,咳了一声颇觉不自在道:“叔父放心,他说要……留到新婚之夜。”
等不及的那个,反而是他。长信侯爷在某些事情上刻板到让人发指的地步,他面上妥协心里却不是这么想,若非进来琐事缠身,他定已找到机会将某人就地□□。只不过,这种房中乐事,当然不能当着长辈的面说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