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定北确实有过这个想法,让吉尔令断子绝孙,把李党逼到一个绝境上,或许他们再也不会有现在的耐性,他们会全力反扑,到时候虽然势必会面临一场恶战,但他们并非没有胜算。相反,他们的胜算绝对比李党要大一些。
但朱定北还是犹豫不决,因为如果触发这个最极端的办法,那么势必要付出极大的代价,牵连许多人,还有那些他们苦思不解无处求证的真相,也会彻底被掩埋。
他不甘心,上一世,朱家便是这么不明不白亡了,他就这么不清不楚地死在了不知道是谁的手里。
这一世,就这么放过李党,他没办法说服自己。
宁衡见他抿紧嘴唇,情绪交杂,有些担忧道:“长生,别逼自己选择。我们布置了这么久,慢慢来,也一样可以达到你想要的结果。不需要操之过急,我们有的是时间和他们耗。”
朱定北无法决定,他替他决定,虽然他不明白是什么让朱定北偏执于那个真相。
朱定北苦笑,“阿衡,就是你这样纵容我,才让我越来越任性。”
宁衡闻言,笑弯了眼睛。他抬起朱定北的手抚着自己不常见的酒窝希望能让他心情好一些,轻声道:“不碍事,不管你做了什么我都能替你背负。”
他从来不怕朱定北惹事,他也有这个自信,不管朱定北做了多么轰动的事情,甚至是犯了误国的大错,他都能和他一起背负责任,挽回局面。大不了,输光一切罢了,在这个世上,除了长生,没有其他东西是他宁衡输不起的。哪怕是宁家。
他便是这样凉薄自私的人,舍弃起来可以没有丝毫的负担。
朱定北早就看出他性格里的霸道极端,见状只是一笑,调侃道:“今日我听那谢永林说:宁家会背主叛国,可笑,宁家又何曾把这万里江山放在眼里。说起来,论这江山到底是姓司马,还是姓宁,未必有定数。”他学着谢永林的语气,末了才忍俊不禁道:“你们宁家这土皇帝当了这么多年,我从前竟一无所知。还是李党看得透彻啊。”
宁衡也没有否认这句话影射出的宁家在大靖超然的地位,只是淡淡一笑。
对于他从一出生就注定拥有的东西,他为此负责,为此辛劳,却也因此,并未真正将它当成什么了不得的宝贝。
朱定北嫉妒地睨了他一眼,暗道他身在福中不知福。而后道:“听谢永林的口气,他们真正的父辈应该还在人世,而且在大靖朝局中藏得很深。他的语气有恃无恐,在谈判中虽然屡屡被我激怒,但却是一点都没有惊慌。说明我用以试探他的李达深、贾惜福,比之他们的父辈是不值一提的。”
“阿衡,你说,这个人会是谁?到底有谁有这样的能耐……他能有胡尔朵这个年纪的兄妹,想必年纪也不会比我阿爷小几岁,洛京城中符合这个条件荣养以及在朝或是有声望的人,应当不多吧?”
既然毫无头绪,他们也只能用这样的笨办法一一罗列,再逐一斟定。
但很可惜,到最后却是疑人偷斧,觉得谁都有可能是这个幕后之人,又或者谁都不是,反而将自己现在的线索也全盘打乱了。无奈之下他们只能放弃这个办法,否则要将这些阁老重臣名仕的祖宗十八代挖出来,耗时耗力,说不准没等到他们查出什么来,匈奴王已经和李党里应外合,杀入大靖了。
不过,朱定北总归还是满怀不甘心,思来想去,他带着这份名单去找古朝安,他毕竟曾经受教于陈阁老,又是洛京高门之后,与皇家交集复杂,也许会知道一些他们这一辈年轻人不清楚的密辛也说不定。
古朝安面对这样一份惊世骇俗的名单,足足愣了片刻,才神色凝重地询问朱定北从何而来。
古朝安如今藏身无处,在这几年里恐怕都要留在镇北侯府,因此朱定北也不再像以前一样说一半留一半,将他和宁衡这些年来所摸索到的线索和被证实的线索已经那些猜测一一说给古朝安听。后者被震住,好半晌才吞了吞口舌,惊愕道:“此事,你从回到洛京就开始谋划了?这是为何?你怎么会……”
古朝安到底没有问下去。
朱定北身上的异常之处,从很小的时候就显露了。想当年他不知道给朱家出谋划策之人的真实身份时,变成对方是老先生并不是没有理由的。虽然没有真实交往,但是对方的思虑缜密,前瞻远见,以及洞察人心,别说自己,就是老侯爷也没有他这般的智慧。没有一定的年纪,怎么可能有这样的处世之道和决断谋略?
因此,在得知朱定北就是那位让他神思向往的老先生后,他并非像朱振梁一样满心骄傲地接受了,他惊疑不定,他还曾怀疑神鬼之说,但都被他压在了心里。
而今日,当他了解到原来这些年他们接触的也只是朱定北愿意透露或者说不得不透漏给他们的真相,在悉知这件事情的始末之后,这个疑惑再一次袭上心头。只是面对朱定北温和而不容拒绝的目光,他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他并不需要知道这些,而朱定北有能力处理好现在的局面,他只要确定他和朱家的安全便可,很多事情如烟如雾,实在不应该追之过深。
朱定北因他的体贴而略略松了一口气,古朝安拍了拍他的头:“你如此聪明,应当知道怎样才是对自己最好的。我不过问,但也希望,如果你遇到麻烦,一定不要忘了,我和你阿爹他们都在你身边。”
朱定北重重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