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袍泽_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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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男人。

一个承载了他太多相思,却也让一生算无遗策、平步青云的他知晓何谓「枉然」的男人。

望着薄光中男人刀削般沉稳刚毅的面庞、和那即便于熟睡之中都仍微微蹙着的眉心,饶是对方的臂膀此刻仍然牢牢禁锢着自个儿的身躯上只长腿亦仍挂在自个儿腰臀间,柳靖云心底也无法因这份亲密而升起半点欣悦或满足。

因为他仍然记得。

他仍然记得昨夜将自个儿按倒榻上时、男人困扰却又无奈的眼神,也仍然记得爱抚过自个儿身躯时、那双理应稳定的掌所带有的迟疑与挣扎……但凡他昨夜有平日三分的理智或自制,都是断不会、也不该让身旁这人面对那等……难题的;可一时的脆弱让他纵容了自己;而结果,便是一步错、步步错,令事情终究落到了这等境地。

——早知如此,便是背上孝期行房的污名随意要个府中的丫环,也总好过迫得眼前人因无法放下他不管而勉强自个儿与他……思及彼此十多年交情多半将因此添上的变数,柳靖云唇角一丝苦笑牵起,却终还是在无声的叹息后舍下了已然于事无补的懊悔,并在略一使力将身子小心翼翼地自身旁人的圈锁中挣脱后、强忍着不适便待起身下榻梳洗——

可却在双足落地的前一刻,为一股乍然袭上右臂的力道、阻止了他本欲就此无声无息地离开的打算。

感觉到右臂之上因肌肤相贴而传来的、对方掌心稍嫌炽人的温度,柳靖云心神一颤、万千情绪瞬间涌上胸口,但却仍是仗着那份过于强大的自制力将之压抑了下,同时故作镇静地轻轻侧首——却又不曾与对方目光相触地——温声道:

「抱歉……惊扰你了。时间还早,你再多睡一会儿吧。」

言罢,未曾也没有勇气留意身旁人反应的他右肩一晃、技巧地一甩便欲将手臂由对方掌中挣开——却不想臂上的箝制虽因而松了,可那只过于温热的掌,却在顺势下滑后无巧不巧地落上了柳靖云仍撑于榻上的右掌……感觉到那落于手背上的、粗糙却温暖的触感,青年只觉整个人一阵恍惚,几乎是下意识地微微翻起了掌、食指似勾似划般地掠过了对方的指缝与掌心——

然后,因对方回应般陡然加重收握住自个儿指掌的力道、彻底怔了神。

——便非十指相扣,如斯交握所蕴含的亲近与缠绵,亦是无庸置疑的……感受到这一点,心旌动摇下,平日意志坚定的青年此刻却是连手也忘了抽,而就这么任凭对方温暖的指掌变本加厉地一点一点近逼收揽,甚或十指相错、原先本出于意外的相触亦就此化作了再真切不过的交缠……

及至窗外二度响起的隐隐鸡鸣,将柳靖云自这样凝沉静谧、却又潜流汹涌的氛围之中,蓦然惊醒为止。

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时,顷刻占满心头的慌乱让他几欲当场将手抽回,却因清楚这么做不过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而只得暂时按下了逃避的冲动,而在强作镇静地抬起了那双瞧不出一丝波澜的深眸、对上了榻上男人那双目光灼灼却似又蕴藏着什么的眼后,唇畔宁和轻浅的笑意勾起,问:

「怎么了?」

声音落下的同时,他像是对那份十指交扣所可能蕴有的意含全无所觉般笃定而从容地抽回了手,并在对方视线的凝注下泰然自若地长身而起、无视着下身一阵一阵的钝痛径自到桌边梳洗了起来。

兴许是那种再平常自然不过的态度镇住——或者该说是唬住——了对方,尽管过程中柳靖云仍时不时半是关注半是询问地将目光投向榻上的男人、像在等待对方犹未脱口的答案,可及至他套上常服准备回房再行更衣上朝之时,那人都仍只是静静地盯着他。一双灼亮的眸间似有暗流潜涌,却始终未置一词……瞧着如此,柳靖云心下也说不清究竟是苦淫或心安,却终仍是一如先前地隐下了诸般心思,仅于临出门前朝对方温和一笑、道:

「好好歇着吧。我还有朝会,便先行一步了……天栩。」

终于脱口的一唤罢,他不再多留,却是未等来对方回应便自启门出屋,而将此刻关系难明的「挚友」舍在屋中、就此逃离了一时间仍教人无从面对的一切——

第一章

暮春三月,风和天暖。京西一条足让两辆马车并行的宽巷里,毗连成片的白玉兰越墙绽放、几许杏花错落其间,那夹道成荫的蔚然莹白缀上数抹浅绛,清雅而不失妍丽地展现了一巷春意。

巷名浣花。可和如此雅致而应景的名字相比,这条巷子更为人所知的,却是它的别名「柳巷」。原因无他——浣花巷中仅有的两户人家皆姓柳,且还是三十年前才分府的同支子弟。东府因当家柳明纶如今任职翰林学士,人称学士府;西府虽仍是柳明纶大伯柳老太爷当家,但因其嫡长子柳明纬如今已然官居吏部尚书,故西府又被称为尚书府。

柳氏这一支乃是当朝名门,祖上曾出过一名宰辅三名尚书,门下幕客在外发展良好的亦不在少数。只是柳氏门风素来严谨,对那些上门送礼、攀关系的向来是礼待但婉拒之。久而久之,除逢年过节之时外,浣花巷内的柳氏二府俱是门前冷落车马稀,相较于柳明纬如今任职吏部尚书的风光,倒也称得本朝一大奇观了。

柳氏治家风格如此,府中下人的品行自也差不到哪儿未。就说门房,常言道「宰相门前七品官」,柳氏做为京中豪门,其门房就是有点架子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儿。可柳氏二府的门房却是出了名的从容有礼、进退有据,更从未有过以貌取人、待客轻慢之事,自然在京中颇有一番美名;就是那些个与柳氏不甚对付之人,也少不得要对此赞上一句。

可今日、今时,尚书府大门前,平素雷打不惊的两名门房却是一派心浮气躁,不仅老是按捺不住地朝巷口探头张望,足下亦是不住踱步徘徊、半点瞧不出平日的好耐性……瞧着如此,对门学士府给他二人晃得有些眼晕的门房不由重重一咳,抱怨道:

「张哥、李哥,两位消停一会儿成不成啊?这般踱来踱去地,小弟眼都花了。」

「此事与东府无关,你自然站着说话不腰疼了。」

「张哥」有些没好气地道,可足下脚步却是缓了一缓,而在迟疑片刻后、略带不安地同一旁「李哥」问:「不过我说老李……诚哥儿不是天未明就去礼部试院前等张榜了么?怎么如今天都亮了还没回来报信?不会是……唉、出了什么岔子,所以没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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