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袍泽_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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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柳靖云转瞬已然端整姿仪长身而立、神情间亦瞧不出半点异样,因见着对方扶墙前行而近前关切的于光磊一时还以为是自个儿眼花了,却是瞧清对方额际领间的汗珠后才意识到眼前人的强撑,忙取出汗巾上前替他擦了擦,并一把扶上他肩头,关心地探问道:

「柳相身子不适么?此处已近城门,需否下官请人备舆——」

「不必了……多谢于大人关心。」

只是还未等于光磊问完,柳靖云便已不失温和却隐带执拗地拒绝了对方的提议,「柳某行走无碍,仅是一时有些目眩……于大人还有家人在等,便莫要因柳某而耽搁了。」

他口中的「家人」,指的却是白冽予胞弟、擎云山庄三庄主白炽予——因西门晔当年图谋岭南时的一招障眼法,让至今未娶的于光磊和白炽予的关系成了朝中半公开的秘密,而白炽予也总是在散衙时不避讳地在皇城外接情人回府,这才有了柳靖云此言。

见他直言拒绝,于光磊虽似仍十分忧心,但却还是在一句「如此、下官便先走一步」后一个旋身快步离开了此地……听着那略显匆忙的足音,忆起往日见着的、他二人于皇城前不失亲昵地交谈相处的情景,饶是柳靖云处事自来不萦于外物,亦不由因自个儿眼下的状况而升起了几分羡慕。

可他毕竟是极为冷静自持的人,便是因状况不佳而难得地有些伤春悲秋,却也不是就这么自怨自艾起来的人。故又自一个深深呼吸吐气后,行仪举止俱完美无缺地他已自重新迈步前行,强撑着越渐沉重的身子仪礼端方地继续往城门的方向行了去——

「真是的……为什么我得帮那家伙?」

「炽,且不说柳相乃当朝宰辅,单是他和冽予之间的渊源,便已当得你一点举手之劳了不是?」

「好啦好啦……」

却在此际,但听前头一阵对话声随两道足音由远而近,入耳的话题言词让听着的柳靖云不由有些讶异地挑眉抬头,只见方才离去的于光磊已然去而复返,还拉着不情不愿的白炽予一路奔了过来……瞧着如此,知道两人是帮自个儿来了,饶是柳靖云并无倚靠他人之意,心下亦不由几分暖意升起,遂在二人驻足时蓦地一揖微礼,苦笑道:

「抱歉,劳两位担心了。」

「……算了算了,知道就好。」

硬给情人拉来、对柳靖云的印象亦称不上太好的白炽予本存了半肚子气,可瞧对方一知晓自个儿来意便这样真诚地施了一礼,心下却哪还计较得下去?没大没小地挥挥手让其无需客气后便自抬臂撑扶起对方、在于光磊的随同下仗着一身功力硬是将柳靖云一路「架」出了皇城。

白炽予这过于随性的「举手之劳」让给被迫帮忙的人,一时有些哭笑不得,却因没什么挣扎的气力而只得认命接受了对方的好意,仪态尽失地「走」完了那段让他走得十分艰难的路程。

只是谁也没想到的是:三人一行甫出皇城、打算帮人帮到底的白炽予才想着将他继续「架」到柳府马车停放的地方,不想一抹身影却于此时骤然闪至身前,竟是探臂一勾便将本给擎云山庄三庄山架着的当朝宰辅夺了去!

这下变生突然,白炽予猝不及防下只得一个横身先将自家情人护住,同时周身功力运起、阵势一整便待伺机将劫走的柳靖云从贼人手中夺回,却方定睛瞧清楚那「贼人」样貌,便已因对方的表情与动作而彻底默了住。

——但见前方一丈处,一名身着深青色武者服、容貌刚毅、气度冷厉的男子正以一双锐如刀锋的冷眸睨着自个儿,先前出手夺人的那只右臂却正占有般地紧紧箍锁在柳靖云腰间,而「被夺」的后者神情间却不仅未见分毫惊慌、反倒还是隐隐带着几分苦涩和无奈地……白炽予毕竟是过来人,瞧着这模样哪还不晓得眼前两人的关系并不一般?无意掺和进别人情侣吵架的他当下索性收了功力、也不多说什么便自带着犹是一脸茫然的于光磊上车回府去了。

见二人连一句招呼都不打就走,柳靖云便不至于小心眼地为此记恨,心下亦不由一阵无奈。原因无他:那名突然出手劫他的「贼人」不是别人,正是今日他千方百计想避开的齐天栩……只是如今木已成舟,那让他难以面对的人亦正罕见地板着一张脸用那双锐眸怒视着自个儿,给对方铁臂箍得无处可逃的柳靖云微微一叹,却终只得如同晨间一般用惯常的冷静自持武装起自个儿,唇角一抹略带复杂的淡笑勾起,温声道:

「既然来了,便一道回去吧。」

「……我本就是来接你的。」

齐天栩脱口的声音冷沉,而在瞧见怀中人额际颈间无从掩饰的薄汗和明显较之平时苍白了少许的容颜后眉头一皱,又道:

「既是身子不适,为何还这般勉强自己?」

「我有我的职司,自不是说放就能放的。」

微微侧首避开了那令此刻的他难以逼视的眸光,柳靖云寻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答道,容色却已因心底此刻的紧绷而又更白了少许……瞧着如此,齐天栩纵有千般疑问,亦无法在这种情况下脱口——更别提前方守卫皇城的禁军还正有意无意地朝此处瞥来——而终只得在抬袖替对方拭了拭汗后就着眼下的姿势强硬却也温柔地将人扶抱起,在不至于让友人因此失仪、却也不必费什么气力的情况下上了前方停驻的柳府的车驾。

「……是谁下的药?」

却到车驾起行、车轮辗过石板路的规律响声传来,又自强硬地以身为枕让柳靖云靠着减震的齐天栩才再度开了口。音调冷沉尤甚先前,更带着几分无从错认的杀气……不愿细辩对方的沉怒有多少是因自个儿昨夜的失态与可能流泻的情思而起,柳靖云索性不让自个儿深想,仅就事论事地答道:

「多半是仇氏的人吧,想以孝期行房为由设套污我名声……」

顿了顿,意识到尽管昨夜缠绵欢好的对象是身旁无故遭殃的挚友,那「孝期行房」的罪名仍是坐实了的,顶多是不会外传、更不会有哪个丫环不明不白地流落到外出言指控,柳靖云心下复杂之情愈甚,却终仍是语气一转,软言柔声道:

「这事儿我自会处理,你入禁军的事才刚定下,千万不要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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