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停的,无声的,自己对抗着自己,自己朝自己撒气。
内心的灰败与寒冷,让他的身体觉得更加地疲惫,可他只想就这么继续站下去,直到体力无以为继的倒下去,也不想回到病房里,去面对那个欺瞒他到底,显然不曾原谅他的合法伴侣。
是啊,合法伴侣,秋本明反覆的以自己识得的各种语言默念着这个名词,直到一个离他不远的中年白种男人以看着精神异常病患的眼神不住打量他,秋本明才发现自己就像被按住重复键的播音机,将这些辞汇平着声线的呢喃出口。
「嘿,老兄你知道吗?我老婆偷了我的种,要把生下来baby送给他兄弟,我一点意见都不能有。」秋本明以夹烟那手的食指中指靠拢向大拇指,比出一点点的姿势,「就像这样,壹---点点,都不准有。」
「你美语说得真破,连基础都不会。老婆该用她,而不是他,懂不懂?」那位仁兄显然很有身为白种人的优越感,踩熄烟蒂在离开吸烟区前,忍不住偏头以鼻孔瞪人,好生[教育]了秋本明几句。
「我想你还是不要在这里鬼混了,快点回你的病房去。要是惹火你的主治医生,否则你恐怕往后都要被绑在床上,连下床壹---点点时间,都不再被允许了。」
如果秋本明不是黄种人,而是像明宁那般天生一副白人贵族样,也许这位仁兄就会选择摸摸鼻子默默离去,将嘲笑都藏进凸起的肚子里。
不过,这种程度的轻视,对自尊心被明耀一剑刺穿的秋本明而言,连伤害都算不上。
中午将至,烈日当空,秋本明垂手闭眼地坐在木条椅上,背靠着也在辐射热度的透明隔板,突然,一股不带烟味的清新空气扑上秋本明,随着落在肩上的一记拍击,让他直觉反射的睁开双眼。
「Akimoto,你怎么不接手机的,我都打了十几通有了!」曾颖超捉住秋本明的胳膊往上一提,很轻松的就将个头略矮自己的清秀男人提得站起来,就算已从政多年,当初练拳击练出的手劲犹存。
秋本明心情down到了谷底,又在吸烟区给太阳烤了一整个上午,精神委靡浑身汗涔涔的,实在拼装不出一个得体的形象,好让曾颖超看了不笑话。
「你还有心情在这做日光浴啊?你老婆一整家都扛不住公爵一句话的<旨意>,现在他派来的一群人正在打包你的妻儿,准备将他们接到他指定的私人疗养院去了你知不知道?」
秋本明没有回话,只是垂下眼帘,颓下双肩,曾颖超顿觉手上握着的两条手臂重量更沉了。
(8鲜币)秋阳明耀 054
「喂,Akimoto!」曾颖超用力摇晃秋本明,被摇得头昏目眩的男人几乎都能听见自己的关节喀拉喀拉地做响,「别是晒晕头了吧?这种关键时刻得靠你自己争取,你可千万要hold住啊!」
争取,争取什么?hold住,要hold什么?秋本明当前的心境自怜自艾,就像个破败的布娃娃失去了宠爱,面临被抛弃的命运,不知何去何从。
「不过就是过继一个孩子而已,你就要死不活的,是不是男人啊你?」好友当了这么多年,曾颖超看秋本明这副想要放弃的姿态,也大概猜得出他的打算,气得一把将人推开,让他的背重重顶上透明墙!
「不是好不容易才将老婆追回来的吗?不是说要跟他好好过日子的吗?你可别告诉我你后悔了,就为了一个还不知道养不养得活的早产儿,宁愿舍弃一个大活人一个完整的家,不想要就不要了?」
「……你以为,由得了我作主?」秋本明惨惨一笑,「你以为,是谁狠心舍弃谁?」
「那你儿子小文呢?明耀有说归你了,往后他都不管了?」又用力推一把颓下的肩,曾颖超看不惯秋本明这死样子,一点男子气慨都没有。
「没有吧,是不是?」
「……」
「到底有没有?!」
「……没。」
「那不就结了,你还纠结什么鬼啊?」将人推来推去揪起放下又揪起,曾颖超就像摆布傀儡人偶的偶师,一张嘴也没闲着,正以自己的观念渗透正处在六神无主状态的秋本明,暗暗影响了他对这件事的处理方式。
「如果你真的很在乎这个孩子,不愿意送给宁哥养,那就想办法让你老婆改变主意。管你要施苦肉计美男计,还是狠狠干一架定输赢,反正情况再坏,也坏不过他搞失踪那时候了,不是吗?」
苦肉计?美男计?干一架?第三个选项就像一根钉子,让曾颖超一个音节一个音节敲入脑壳的同时,也让痛苦的情绪里出现异样的刺激。
「我实在搞不懂你在怕什么,到底你是一家之主还是他,是你跟他姓还是他跟你姓啊?」扇风点火的男人自己根本舍不得这样对他的贤内助,可从小就被灌输的父权观念还是在的,「不听话就惩罚,敢反抗就修理,让他明白分寸了,往后这种事他还敢答应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