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华啊,织岚寂灭,阡娈失踪,老夫身下只剩下你一个了,你切莫再做当日举动,否则真是要了老夫的命啊……”
重华慢慢闭上了眼睛,半晌才缓声应道:“师傅放心吧。”
天尊老人长长叹了口气,他这些天叹的次数,比他的岁月所叹的加起来都要多。
迈着蹒跚地步子离开,重换沉重地呼了口气。
七叶消失,而他还留在了幻境中。她死了,已经彻底的消散了,为什么他偏偏还活着。
重华历经半年之久,身上的伤口才渐渐好转,待到他终于能够下地的时候,天地间已经发生骤变。
然而此时的重华心已成苍茫大海,在没有心理理会所谓的天下浩劫,独自一人隐居在了幻琉宫中。
千万年间来,他一颗冰封的心唯一一次心动,却被自己硬生生的扼杀。所有的罪孽感避无可避,再也没有能力去抚平内心的伤痛。
女帝站在天边,遥遥看着远处的幻琉宫。幻琉宫中原本欣欣向荣的花草树木,早已经被秋日的萧索所替代,寂静无声,伴随着这个寂寞的宫殿。
女帝长长叹了口气,四大战神两位陨落一位避世,如今世间百态越来越脱离她的掌控。昆仑虚倒灌,天下苍生冤魂四起,已经扰乱了正常的人类生活。
妖魔横行蛊惑人心,人类的世界已经迎来了千年一遇的荡动时刻。各地战争频起,硝烟滚滚,生灵涂炭。
每日下凡清缴冤魂的仙人,往往力不从心,到了最后心思力竭,反过头来埋怨天界的无能。处在众叛亲离的位置,女帝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如履薄冰。
剩下的几十年间,人间帝皇陨落,失去天界的庇佑,妖魔鬼怪越发横行无阻。
重华将自己内心封闭起来,按照记忆中的样子,将幻琉宫从内到外重新修缮了一遍。
他侧卧在园中,看着空荡荡的庭院,耳边响彻的都是七叶铃铛般的笑声。
“师傅,快夸我,今天我打完铁了。”
“师傅,你确定不要带我下凡去看看?听说人间繁华,比天界还要热闹。”
重华模模糊糊间,就看着远处出现了七叶的身影,对方脸上难掩笑意,似一只调皮的小狐狸,眼中闪烁着精明的光泽。
乡村小说网他伸出手去,想要触碰对方的面颊,可是未等碰到,眼前的幻影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七叶,七叶你在哪儿……”重华狼狈地站起身来,慌乱的看向四周,然而空无一人的庭院,回应他的只有自己的回声。
“重华,你太让我失望了……”幻琉宫外面,西念刚从魔族边界回来,马不停蹄的跑到幻琉宫,结果就看到了这幅样子的重华,“你可知道,现在魔族崛起,大有剿灭六界之势!之前因你伤痛所以我才忍到了现在,没想到你真堕落到这副田地!”
重华漠然转过身子,面无表情地看向西念,“天下与我何干……”
“你,你怎么变成了这样!”西念乍然听到这句话,气不打一处来,一个翻身跳到重华面前,怒道:“六界苍生遭遇劫难,你身为天界战神,怎么可以坐视不理?!”
重华惨然一笑,双眸里布满死灰之色,“如果我说,天界注定覆灭,如果我说,会有新帝登位,你还会挣扎吗?”
西念颇为震惊地盯着重华,半晌才反应了过来,哼道:“那些都是你以为而已,就算真的是如此,我身为天界战神,也有拼尽全力保卫六界的职责。”
重话呵呵笑了起来,脸上的表情令人看着心痛,“所有的一切不过是因果循环。若不是为着我师傅,你以为我还想活着?”
他说完,扬天长笑,手一挥一个酒瓶出现在他的手里。
一阵香醇的酒味,刺激的西念鼻子有些发痒,“这是、天界的御酒?好你这个小子,也太浪费了!天界御酒难得,一坛就足以醉死仙人!怪不得你说话这么难听,让人想要揍你!”
重华没有理会他的尖叫,迈着虚浮的步子,想要回到屋里,手腕就被西念一把扯出,“重华,你如此醉生梦死做给谁看?你想要找的人早已经死了,你偏偏还在这里作践自己。”
重华一把甩开对方的手掌,“作践?呵呵,西念,她死了我也不想活了。你看看花媚妖,你再看看我就应该明白,我们所做的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不过是聊以自慰罢了。西念,你不懂。若是将来你找到一位喜欢的人,你就会明白,所有的答案?”
重华哀叹了口气,转头目光里布满哀伤。只是他身边的西念,哪里还会有这样的经历,只怕在不久的将来,也会寂灭。从最开始的自负,到现在的无能为力,他已经彻底放弃了。
西念被他这样的目光,看得心里有些发慌,可是旋即他绷紧嘴唇,挺胸抬头喝道:“我不管以后我会变成什么样子,但是今日,我可以告诉你,我一天是战神,我就有责任保护天界。而重华,说到底你就是个懦夫!妄我错看你了!”
“你说谁是懦夫?!”重华怒吼一声,再次转头来,长长的头发如魔尊一般,狂乱飞舞。
西念丝毫不害怕他愤怒的样子,怒瞪对方冷嘲道:”你难道不是懦夫吗?那个所谓的小妖死了,你就把自己作践成这副样子。那你知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变成今天这副样子,你有仔细想过吗?你只一味的在体会失败,难道你不想替她报仇吗?”
“重华啊重华,我本以为你是血性男儿,想不到原来你就是个不明是非的懦夫!”
西念对着重华怒骂一顿。也不管说的话伤不伤人心,只一味的往外喷吐,最后怒哼一声,转身一溜烟骑上战马,向琉璃宫外飞去。
“重华你就是个懦夫,是个废物!”远远的,还能传西念愤愤不平的叫嚷音。
重华气急,想要追上去教训这个小子,可是脚步刚迈出幻琉宫,他忽的怔住了脚步。
这里虽是幻境,可是却因为他的所作所为发生改变。那么七叶的命运,是不是也因为他的一些选择,才会变成这幅样子。
明明知道这里或许是一个阴谋,如果他真的这般醉生梦死下去,将来还能够遇到那个七叶吗?如果他冲破幻境,七夜还会不会存在呢!
想到这里,重华袖袍一挥将角落里的酒坛瞬间化成了氤氲。
“西念将军不愧嘴利,骂得好生痛快。”
半空之中传来一抹笑声,妄卿鬼魅般的从天上出现,显然是在别的地方藏匿了许久。她双脚稳稳的落在了幻琉宫内,看着重华眸中的恼怒,呵呵笑了起来,“果然还是得让别人骂醒你,否则啊,再大的道理都入不了你的耳朵。”
重华本不想搭理对方,听到这番话,转头蹙眉道:“西念是被你忽悠来的?”
妄卿笑咪咪的点了点头,“这是自然。”
重华轻笑一声,“你只是天界公主,无需来掺合这些杂事。即使是天界覆灭,你乃女帝血脉,也不会波及到你身上。”
妄卿仿佛听惯了他这些伤人的话,“我知道你想赶我走不想见我,但是有一件事,我不得不说,我这次来是想让你跟我合作。”
“合作?”重华觉得这是他听到的有史以来最好笑的笑话。现在所有的一切已经背离历史的发展,他根本不知道一切会走向何方。但是有一点现在他非常的确认,如果他再抓不到幻境的人,他和七叶相逢就会变得遥遥无期。
眼睛微微眯了眯,重华眼眸瞥过妄卿认真的神色,“那你想怎么跟我合作?”现在的妄卿虽然年幼,但是重华知道,表面上的单纯并不是妄卿真正的模样。
“很简单,我帮你一件事你帮我一件事,各不亏欠如何?”
“怎么听起来,好像我是吃亏的那一方。”重华袖摆轻轻一扬,一把藤椅凭空出现,他自顾自地坐了下来,丝毫没有招待妄卿的意思。
妄卿见惯了他的我行我素,认真地说道:“很简单,这段日子一来我帮你找到了一位凶手。而你要给我的,就是告诉我在我母后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听到这个条件,重华哭笑不得,“我还以为公主是对天下苍生感兴趣,却没想到也喜欢听宫闱八卦之事。”
妄卿被他带了戏谑的言语羞了满脸通红,“什么宫闱秘事,她是我母后,我自然有权利知道这些事!”
“即使,是这些事对你百害而无一利?”
妄卿没想到对方会说出这么一句话,她抬头对上重华那双黝黑深邃的眸子,心里不由打了小鼓。
她使劲咽了口干沫,思虑片刻之后,抬头说道:“即使是百害而无一利,我也想知道!”
重华的眼底闪过一丝无奈之色,妄卿所要知道事情,最后都有水落石出的一天,只不过现在是提前了罢了。
“那好,交易成交。”重华站起身子,将眼中的情绪尽数隐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