禽兽将军苦恼不已。他兀自在那掰数手指、摇摆不定,极度困乏的我早已是昏昏欲睡,就在我迷迷糊糊会周公中,他终于下定了决心。
“男女都很好,索性就都给我生一个吧,多子多福嘛。”“…无耻。”我含糊的哼了声。当我是耗子呢?一生生一窝?***我合上黄历,提笔在香艾纸的日记上郑重的将年月日写了上去,落笔时腕力略沉,带着几分内力。
收了笔,轻轻的将纸面的余墨吹干,合起,又放回壁阁上的乌木匣里。有些日子总是值得写进日记里保存纪念。四月二十八日便是这样的特殊日子…异常倒霉的日子。正如黄历上预言的一样,那天接二连三的霉运令我应接不暇,招架无力。
整整一天中,无论是小十二的骇俗宣言还是宿哥哥一反常态的怒火亦或是夏侯尚罄竹难书的春宫一夜都令我无法不“精神抖擞”“黯然销魂”
“坐化成仙”…当二十九日晨曦的阳光热烈的倾洒在床第上盘绕纠缠的两具肉体上时,心理素质强悍的侍女摔碎了翡翠的盥盆,竭斯底里的尖叫声引来家仆暗卫无数,然后更多的疑似下巴脱臼的尖叫声此起彼伏的掀翻了屋顶,于是鸟语花香的清晨我在刀剑晃耀的明媚声浪里睁开了眼睛。
“退下!”醒来的夏侯尚不悦的竖起眉毛,同时以匪夷所思的速度将我包进被子里。“少、少少爷?怎么是您?”
众多惊讶的抽气声中隐隐有几道失望的情绪。当我费力的从粽子里挤出小脸大口呼吸时,家仆和暗卫们已然全数退下了,兴奋的议论声走出好远还隐约不散。
厚脸皮的夏侯尚也不管赤裸的男体会不会给青春可人的年少侍女们纯洁的心灵上留下阴暗的回忆,兀自站在床畔施施然的穿戴起来。
他简单的吩咐侍女们请工匠来把南北的窗子装好;又令她们不必准备他的早点,因为他还要赶回校场;顿了顿,又嘱咐她们为我另熬一碗参茸白桂汤送来。说这话时,他回首暧昧的觑着我笑,笑的我脸也红心也跳,恨不得拿着小锤子把他那一口健康洁白闪着亮光的牙齿一颗颗的敲下来。
比朝阳还璀璨的英俊笑靥引得情窦初开的侍女们脸颊上飞上了春红,仿佛不敢直视他逼人的魅力般纷纷羞涩的垂下了眼眸,当下滑的视线顺势接触到那俊朗男子胯下勃发的巨大时,又同时目瞪口呆的张大嘴巴…几个侍女的俏容更加的鲜红欲滴,另几个少女的面色却骤然苍白如纸;然后我哭笑不得的发现,不约而同投向我的少女目光一半是露骨的羡慕,另一半则是怜惜的同情。
我无声的干笑着,缩缩肩完全拱进粽子里不敢再露出半点。一记热情而绵长的深吻之后,禽兽夫君神清气爽的扬长而去,留下我独自面对这尴尬难堪的局面。
而午后,接到消息匆匆赶回的夏侯山老将军甫一见到面目全非的祠堂庭院,顿时气的面如猪肝,浑身颤抖起来,轻抚着幸存下来的心爱的千年赤龟热泪盈眶;擦掉眼泪接着又去看了一夜之间化为废墟的西渭园后,东倒西歪的差点没站稳。
“我的白水阁呢?!”勉强支撑住的公爹大人阴恻恻的从牙缝里问到。“被少爷拆了。”垂手立在一侧的老管家简洁而平静的如实禀告。“少爷让我替他向您道歉,说是不小心毁掉了您珍藏数年的宝贝十分抱歉,对您的损失他会尽量赔偿,不过太过名贵的古董就请您稍微体谅一下了。
至于园子修缮的费用老爷列出账单后可送到校场给少爷,而赔偿金额就先请夫人代为垫付。还有就是…”老管家斜眼瞥了下我,才道:“少爷说,此事不关公主殿下之事,请老爷不要多疑刁难。”
公爹大人闻言顿时又习惯性的狂风落叶起来,单手支在废墟里孤独矗立的梁柱上,高壮的身子如同鬼上身般颤抖的狂乱。“逆子!孽障!岂有此理!岂有此理!”他痛心疾首的仰天咒骂,怨毒的视线却恶狠狠的瞪向一旁纳凉的我。
在我弯起眉眼远远的向他绽开一朵清澈无辜的笑靥后,公爹大人彻底疯魔了。他抽出佩刀朝园里的参天古树气势汹汹却毫无章法的乱砍下去。
“孽畜!混账!家门不幸啊!”锋利的刀势刀刀断木,仿佛被他砍杀的木头正是那个胳膊肘向外拐的不孝子。
老头子痛心疾首的怒吼和凶恶狠毒的气势震慑着现场的众人惊惧不已,生怕池鱼之殃的纷纷后退无人敢上前劝阻。我僵笑着默默念了几句“阿弥陀佛”呆也不是走也不是。这时气定神闲的婆婆大人无视身后发疯的丈夫,雍容的飘到我的跟前,美眸轻睇,慈爱的凝视着我,柔声笑道:“祠堂的事我已听管家说过了,多谢你了。”
我忙福了福,万分的不好意思“哪里的话,本就是十二弟不懂事,我还未向婆婆赔罪呢?岂敢承谢。”她挽起我的手,笑道:“公主严重了,都是自家人,不必如此。”
我感激的向她甜甜浅笑,她却象头一次见着我般,上下仔细的打量着我,温和的笑道:“公主确是个知书达理温柔可人的美人儿啊,怪不得我那个傻儿子能一而再再而三的为你做出偏激的事来,差点又失去控制变了…”
话说了一半,她仿佛突然想起什么,警觉的收了口,只慈祥的瞅着我笑,柔软的指腹亲昵的摩挲着我的手背,怎么瞧也瞧不够的样子。说话间那厢园子的天空已经开始下木头雨了,公爹大人不愧是驰骋疆场数十年的老将军,刀法果然精湛,被他劈到空中的树木来不及落地的又被他凌空几百刀的削成薄片,飞旋在他周身的呼啸刀刃幻化成无数的白色残影让人眼花缭乱。
“啊!婆婆小心!”我蓦地惊叫起来,只见一大块木头不知怎么的就从漫天的木头雨中飞弹出来,直朝婆婆的后脑飞来。
我想推开毫不知情的婆婆,但因为它速度太快的缘故,根本来不及动作。遭了!会出人命的!电光石火间我如此想到。仿佛没有听到我的惊叫般,笑容淡雅的婆婆依旧端庄如初,只见她头也未回的好似在整理鬓角般自然的一扬手,横飞来的木头就咻地卡在了她优雅翘起的兰花指中。
“啧…真是不小心。”她稍微不悦的抱怨道。“老爷子不懂事,见笑了。”抱歉的向呆若木鸡的我微微颔了下首,回身向还在疯狂劈木头的公爹大人低唤了声“相公。”
但自怨自艾的忏悔着上辈子不知造什么孽的公爹大人已陷入走火入魔的神叨状态不可自拔,完全听不到娘子的低唤。
“真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一样。”婆婆爱意眷眷的娇嗔道,无奈的叹息一声,举起指间的木块朝公爹大人的方向扬臂一掷,不偏不倚的正好砸在了他的太阳穴上。可怜的公爹大人连一句悲鸣都未发出便直挺挺的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不好意思,我们先退下了,公主请自便吧。”美丽高贵的中年妇人饱含歉意的笑着,展开秀臂夹起横尸的丈夫,步履轻盈姿态优雅的与随侍们消失在回廊月门之后。
“…”遗传真的满神奇,我对神的深奥智慧膜拜不迭。原来象猫的老虎是有出处的呢,怨不得,怨不得。但同时承继了猫和老虎因子的兽类不知会不会稍微有些恐怖,因为那优雅的猫不是温顺的家猫,凶悍的虎也不是鲁莽的林中虎呢。
***初夏的季节,阳光明媚,雨露丰沛,花草旖旎的动人,乱华缱绻随风。案上点燃的一柱计时香未断的灰白香灰因堂风飘然跌落,摔散在白色锦帕上,我扬帕抖落灰烬的时候蓦地想起了一支曲子,继而想起了一张琴,一张稀世宝琴…彗姐姐许我的“枯角太忧”三皇女况后彗姬的大府邸在鹿水郡,建在南城的光明府只是她在帝都的别苑而已。但是彗姬却十分喜爱它,不但四季常住,而且还把它打理的美轮美奂富丽堂皇。
我是光明府的常客,对它熟悉的程度不亚于它的主人。因为是到彗姬这里,之前还允诺会为她抚琴几曲,料想今日是回不去侯府了,所以也没有让侍从跟随,自己骑着马就来了。
门卫都是熟识,不必持拜帖通传便连忙将我请入府中。从管事口中得知彗姐姐不在,不知何时能归。
突然心中一动,顽皮之心大起,于是命令府中上下人等不许向彗姐姐透露我的到来,我要给她吓她一下,给她个惊喜。我知道彗姐姐有个习惯,她会把喜欢的东西放在“百叶华斋”
里收藏,枯角太忧应该也在其列。位于光明府中心的百叶华斋虽然藏宝千百但却没有什么护卫,盖因其门锁设计的相当精巧,若没有钥匙是进不去的,就算侥幸跟着主人混了进去而没有从里面打开的钥匙也是有去无回,出不来的。
听彗姐姐说天下间只有三副钥匙能打开她的百叶华斋,而我有幸拥有了其中的一副。开了门进去,不出我所料,枯角太忧正摆在斋内的一张琴架上。我调整了下弦,试了试音色,低音淳厚深沉,清幽哀怨;高音清丽纤细,激烈发扬;音韵铿锵,绵绵的泛音动人不绝。果不负其雅名,好琴。待彗姬姐姐回来,与她寻一处静雅之地,更衣燃香后,再弹予她听。
百叶华斋里的宝贝琳琅满目,看几日也看不完。随便欣赏把玩几件古董消磨消磨时间彗姬姐姐大概也就回府了。于是我闲步在宝阁珍匣间挑着自己感兴趣的东西赏玩,也不知过了多久,研究一副名士的字画竟研究的眼睛乏涩哈欠连连,困倦的想睡。
正好靠近东角的沉木屏壁后有一个被辟出的小睡阁,我转了进去,躺在凉卧上背靠着屏壁便睡了。本想小憩片刻,但昏昏沉沉的却睡的香甜。若不是凭空而起的那一声尖锐高亢的“淫妇”我想我还不会醒来。***我睁开了眼,朦胧中感觉这“淫妇”
二字无论是发音的特点,还是尾音微颤所表达出的悲愤情绪,抑或是其本身罕有出现的概率都是那么的似曾相识。我揉揉惺忪的眼睛。难道是梦?“歹毒的淫妇!”
仿佛在肯定我的听力般,那粗犷而洪亮的怒骂声再一次的响起。啪!啪!疑似掌掴的清脆之声与此同时的响起。
“打我?!”男人重重的一个抽气,尾音微微的颤抖,只停滞了一下,便自暴自弃的竭斯底里起来:“你再打啊再打啊!打死我好了!反正我活着也没意思!”
啪!啪!啪!啪!干脆利落的四掌紧跟着毫不留情的响起。“打死你?想的倒美!你还是生不如死的活着有趣些。哈哈哈哈…”一个女子狂放的大笑,傲慢邪恶的声线熟悉的不能再熟悉。彗姬姐姐?!我吃了一惊,旋即又想起自己正在百叶华斋里,而能大摇大摆进来的人毫无疑问除了彗姐姐还能有谁?
只是从没听过彗姐姐如此恶毒的辱骂过人,一时恍惚。屏壁外的厅堂中又噼里啪啦的响了几声清脆,我慢慢坐直了身子,思忖道如果现在贸然出去的话,定会令彗姐姐和那个男人尴尬,还是保持缄默的等到他们解决完私事后再现身不迟。
但,到底是谁能令素来豪迈的彗姐姐性情大变呢?我静坐了几秒钟,又抓心闹肝起来。没有人能敌得过好奇心的诱惑,虽然知道偷窥很不道德,但我还是抑制不住好奇的屏住呼吸把眼睛凑上了屏壁间的缝隙,偷望过去。
沉木屏壁虽然镂花阳雕,但是巧匠在空隙的地方皆镶嵌了琉璃,多彩的流光障目了远处人们的可视度,起到了隐蔽的作用;而另一侧紧贴在琉璃上的眼睛却因为它透彻的工艺将屏壁外的场景看的清楚。
我吃惊的就见彗姐姐正一脚踏在一个壮硕男人的肚子上,一手提高他的衣领,另一只手五指并拢正对着他的脸颊左右开弓着。
“贱种,一天不教训你都不行呢。”彗姐姐阴笑着,似乎在享受征服的快感。“以为自己很重要么?竟敢跟我撒泼?!”
“我恨你!”男子悲怆的咆哮因为嘴巴无法合拢而变得破碎模糊。高壮的身躯虽然被凌辱的踩在脚下但却没有做出什么反抗。脸颊被狠狠的搧掴着偏向一边,又搧回,我凝神仔细的一看…
粗布平麻的短衫,帅气却异常黝黑的肤色,飞扬的狮眉下一双精亮的杏仁大眼泪光盈盈。禹莲?!那个被很不人道的蹂躏的男人正是月前在桃园中跳着脚指着我鼻子大骂“淫妇”的,禹苍的二哥…
武略骑尉,禹莲!我惊讶的张大了嘴,无论如何也不能把印象中那个嚣张跋扈的男子和眼前这个倒在地上任人鱼肉的小绵羊重叠起来。
蓦然想起禹苍曾提过他二哥似乎和某位公主有宿怨,不想竟是彗姐姐?!因为彗姐姐向来对这种肌肉发达的粗线条男人是退避三舍敬谢不敏的啊?“恨?”
彗姐姐停了手,讥诮的哼道“你有资格吗?贱人。”“是!我是贱人!我是天底下最贱的人!”
禹莲蓦地大哭起来,委屈又憋屈“你这个淫妇勾勾手指我就傻乎乎的跟来了,本以为三个多月没见你会对我温柔些,结果却是让我看你和那种乳臭未干的小子滚床单?!欺负人也不能这样啊…55555…”
吓?!我忙死死的咬住手帕,生怕自己忍不住扑哧的笑出来。堂堂七尺男儿做弃妇状哭鼻子不可谓是个令人捧腹的奇景呢,真是滑稽又好笑。彗姐姐勾起男人泪光闪闪的下巴,倨傲而妩媚的笑了笑:“欺负的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