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榆生紧踩刹车扭头一看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当年那位神采飞扬、精明干练的指导员几乎成了小老头儿真是岁月不饶人哪!董榆生急忙打开车门伸出双手一把抱住郭富荣声音颤抖着说:
“指导员怎么是你呀?”
“你忘了咱们不是老乡吗?我已经转业了。”郭富荣使劲拍着董榆生的后背。
后面的车不耐烦了喇叭按得刺耳朵就要张口说粗话一看是个老警察在那儿说话只好压下怒火。
董榆生说:“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上车吧!
郭富荣也不客气很快钻进小车和董榆生并排坐在前排。赞叹道:
“老战友不简单混阔了开这么好的车?”
董榆生一踩油门小车上了大街。他扭头看了看郭富荣说:
“找个地方吃顿饭吧?咱们边吃边谈。”
“还是老战友说话知我者董榆生也。我昨天晚上的饭还没吃完呢!不过咱们丑话说在心里可是你买单。我刚了工资就被你嫂子洗劫一空现在口袋里就剩下半盒烟了。”郭富荣故意逗趣说话幽默中透着亲切。
“说吧指导员咱们吃什么?”
“你知道我这个嘴馋大肉、牛肉、羊肉鸡鸭鱼肉只要有肉就行。”
董榆生笑了说:“这么贪吃不怕我把你拉下水吗?看样子老长在公安局当个不小的官呢。”
郭富荣还是那副嘻嘻哈哈的样子点燃两支烟递给董榆生一支说:
“我巴不得你把我拉下水呢!实话对你说我都半个月没洗澡了身上的虱子差不多四世同堂了。”
“干嘛这么狼狈跑哪儿去了?”董榆生吸了一口烟不由皱了皱眉。顺手从口袋里摸出一盒“中华”说“装上。”
郭富荣看了看烟盒故意说:“真货还是假货?”不等董榆生开口他又说“刚刚跑了趟凤鸣山那儿现一伙盗猎的。大部分是从内地过来的抓住了几个跑了几个。”
“盗猎?我怎么没听说?”
“等你听说了山上的珍希动物就绝种了。光知道挣钱了你还管那些。”
到了一家酒店董榆生点菜要了一盘红扒肘子、一条糖醋鲤鱼、两斤黄焖羊肉、半只炖土鸡……。开始还嫌菜多呼呼啦啦吃了个八九不离十。郭富荣抹抹嘴说:
“唉我说老董闹了半天还没问你跑法院干什么去了该不是去串门吧?”
“上法院有什么好事?有人告我了说他的儿子是我搞出来的!”
“真有这事?叫我就认了白拣个儿子哪有这样的好事?”
“你想得就这么简单?”
“有啥复杂的?人家又不是告我。真要是我把儿子领回家赔他点钱算了。你又不是赔不起他不是看上你有钱吗!”
“老长真会开玩笑。我现在还打着光棍呢!领回去个儿子怎么说?”
“我的老天爷你该不是有啥毛病吧!你怎么还不结婚是不是追的姑娘太多眼花了?告状人是谁?”
“朱桐生。”
“王八蛋!”郭富荣一拳砸在餐桌上震得碗筷盘碟哗啦响。
餐厅小姐见状赶忙跑过来陪着笑脸说:“先生还要什么?有招呼不周的地方请多多包涵。”
“不管你们的事。”郭富荣摆摆手转过来又说“老董哇你这辈子交恶运了怎么处处也抛不开他?这个人嗨在县上还当球个不小的官干的那些事不说了。当初要不是他你入党提干还有啥说的?最后连司令员都不敢替你说话了。法院咋说?”
“我估计朱桐生这个儿子名堂很大前几年他就曾说过儿子不是他的是我的要我写二仟块钱的欠条。我不干就把工作辞了……”
“工作辞了?”郭富荣叫道。
“辞了不辞他不让我走。辞了工作上了四年大学回村去当村长。这几年他看我有点钱了不知又动开啥心思?”
“我看没准是想找你借点钱花花。”
“借钱就借钱呗绕那么大的弯子干啥?我说了既然是我和他老婆侯梅生的事就让侯梅生出来说话侯梅生不出来这事永远都是一个谜。”
“侯梅生?侯梅生!对对对我怎么把朱桐生的老婆都忘了?侯梅生就在我们家楼上住。你嫂子还把她叫大姐呢人长得不错挺有风度还当着个科长。朱桐生这小子真是要钱不要脸这回把他老婆也卖了。你估计侯梅生会怎么说?”
“我肯定侯梅生不会出庭本就是无中生有的事。再说侯梅生和朱桐生不一样虽说是虚荣一些但本质不坏为人也正直绝不会和朱桐生沆瀣一气。”
“这两个大相径庭的人怎么会走到一起了呢?你当时和侯梅生好过吗?”
“指导员在那个特殊的年代我不说你也明白那段事我就不说了。但是老长你要相信我儿子不是我的我和侯梅生也决没有那回事。”
“我咋会不相信你?我不相信你会糊里糊涂地上你的车吗?我是可惜呀……”
“指导员你可惜啥?”
“我可惜朱桐生找了个好老婆我可惜你如今还在打光棍。老董你知不知道侯梅生日子过得苦哇!我转业回来半年没见过朱桐生回过一次家。头几天回去一趟听你嫂子说整得鸡飞狗上墙玻璃碴子摔了一地朱桐生半夜三更又返回来了。”
董榆生叹了口气苦笑笑没再说话。
离开餐厅董榆生把郭富荣送到公安局就要分手。郭富荣那里肯依一把夺过车钥匙一拽着董榆生的胳膊说说笑笑上了楼。一进办公室董榆生暗暗伸了伸舌头——局长。这人真不可貌相。老郭猛一看像个看大门的老民警实际上还当着这么大的“官”儿。
郭富荣倒了一杯茶递给董榆生说:
“老董你先到里屋我的床了歇会儿我有几件急事需处理一下。然后我们一块去洗个澡。今晚到我家我马上打电话让你嫂子准备一下。中午没喝好你要开车我要上班今晚上咱老哥俩来他个通宵。”
话说到这个坎上董榆生也就不好再推脱托了家里忙就让它忙去吧谁在乎这一天半天又没人给他划考勤。
给郭富荣开车的司机小岳也是部队上下来的战士对董榆生很尊重一听说他也是从部队上下来的就一口一个“老长”。董榆生笑笑说:
“你别叫我老长我在部队上最大的职务充其量也就是个班长按现在的军衔至多是个上士吧。别叫我老长你叫我个老班长我听着还倒舒服些。”
郭富荣说:“不就是个称呼嘛!你参加革命比他早好些年他叫你个长也不为过。他叫你董总我听着还有点别扭哩。不如你叫我老郭我叫你榆生小岳他愿意怎么叫就怎么叫吧!”
不消半个小时就到了“八五一”。小岳直按把车开到楼底下郭富荣拉着董榆生的手亲亲热热的走在前边小岳大包小包拎了两大塑料袋跟在后头。郭富荣敲开门胖乎乎的魏秀枝笑容满面地站在门口董榆生恭恭敬敬叫了一声:
“嫂子”
魏秀枝正要开口郭富荣故意挡住说:
“秀枝你猜他是谁?”
“董榆生。”
“神了。你怎么算得这么准?”
“不是他还有谁?你天天念叨的不就是我这个董榆生兄弟吗?”
魏秀枝双手拉着董榆生的手一头往屋里让一头说:
“兄弟还这么帅?年轻的时候不知害得多少姑娘得相思病哩?”
“嫂子快别这样说兄弟都羞死了。”
小岳是熟门熟路扎起围裙就钻厨房。魏秀枝赶忙拦挡说:
“小岳你别假装积极了我这儿早就收掇好了。”说着魏秀枝掀开报纸圆桌上层摞层怕有二十个菜。
董榆生笑笑说:“嫂子你这是咋了?够十个人吃的你把我当大肚子了!”
“吃吧没啥好菜又不是山珍海味。你哥中午打电话说有一位多年末见的老战友要来拜访我说猜到是你。茅台可只有一瓶你哥嘴馋把一瓶偷喝了。”
“该不是我哥受下贿的吧!”
“哪是哪呀?”郭富荣坐不住了赶忙解释道“还是我临转业的时候司令员送给我的。”
“司令员?”董榆生禁不住脱口喊道。
“赵司令员你忘了?”
“是吗?老人家还好?”董榆生想起了司令员的往事。
“不过我说了榆生你别难过司令员已经去世了。三个月之前肺癌。”
“哦?!……”董榆生心中猛地升起一种莫可名状的悲痛他转过身去端端正正站起来遥望着西部遥远的地方两颊流下滚烫的泪水。
沉默了半个时辰魏秀枝怪郭富荣多嘴郭富荣也自知失言他知道董榆生是个重感情的人老战友刚一见面就提及伤心事实不应该遂站起来说:
“榆生是我错了我自罚三杯。”
董榆生把脸上的泪水一抹恳求道:“老郭这瓶茅台不喝了送给我做个纪念行吗?”
魏秀枝嘴快连说:“行行。小岳快把这瓶酒给你老长装上咱们换酒不知兄弟爱喝哪种牌号的?”
董榆生笑说:“嫂子我喝酒没讲究。”
郭富荣忙说:“喝皇台我们中午就喝皇台。”
魏秀枝叫道:“哎哟咱家里啥酒都有就是没皇台要不我上楼到猴子家借两瓶去?”
“猴子侯梅生?”董榆生小声重复了一句。
“算啦算啦也不难为你了别半夜三更的惊动邻舍了有啥你就上啥吧!反正是拣好的来。”郭富荣嗔怪自己说话老跑题稍不留神就犯忌讳。
董榆生倒是想得开他能不知老郭是啥用意?不过他并不介意楼上住的是“猴子”还是“老虎”他明知梅生就在这家工厂上班所以也不解释遂端起酒杯就说:
“老郭不吃不喝对不起嫂子的一片盛情照你的话咱们今晚一醉方休!”
郭富荣笑了说:“对对就一醉方休!”
魏秀枝也跟着端起酒杯大家开怀畅饮小岳不时伸手要替魏秀芝代酒被她一把推开笑斥道:“小岳呀今天啥日子谁要你装积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