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苹眼圈微红,姑娘至今还没有忘记世子,或者,一辈子也不会忘记,却要压在心底,用时间一点点地尘封起来。
宁卿的双眼是清亮的,她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就是因为她太过清醒,慧苹才越发心疼她。
转眼就到了二月初八,宁卿要出嫁了。
宁卿一大早就起来上妆,宁卿的婚礼非常简陋,连凤冠都没有,因为天盛有风俗,凤冠是男方准备的,方秀风家穷,准备不起来。
宁卿只往头上贴了两朵红色的珠花,嫁衣妆容都简单,但她清艳绝色,端得穿出了一种高贵华丽之感。
宁老太太看着宁卿,老泪就在眼里打转,她这个孙女如此姿容气度,本该在富贵窝享受的,却命运弄人,居然落得这般下场。
宁老太太偷偷地塞了一千两银票给宁卿。
宁卿心里一酸,没说话,收了。先让祖母安心,以后再加倍孝敬她就是了。
“来了!方公子迎亲来了!”媒婆笑着进来,恭喜了又恭喜,门外已经响起了鞭炮声。
“祖母,我走了。”红色的喜帕落下,宁卿剩下的只有一片红,接着被媒婆背上了花轿。
上了花轿,周围一片喜乐响起,吵得人耳朵嗡嗡响。
宁卿坐在花轿里,她又想起了宋濯。
这次她没有压抑着自己,从相遇、宠爱、甜腻、还有最后的绝情……她把所有关于他的事都狠狠想了一遍,因为以后她都不会再想了。
要是记忆不能忘记,就只能锁起来。
“她怎么哭了……”方秀风坐在马前,时刻关注着轿内。
“这是在叫哭轿呀!”媒婆笑着说。“新娘子孝顺,舍不得祖宗父母叔伯兄弟姐妹。”
“快跟上,咱们去坐席!”从宁府出了两辆马车,却是宁妙四姐妹和宁老太太跟去方家村坐席。
宁二爷和顾氏都去了,宁大爷和田氏在家看门。宁卿的亲爹宁三爷却没有出席,不知跑哪去鬼混了,连唯一的女儿成亲都不见踪影。
宁卿自穿越来连见都没见过那个恶心巴拉的爹,只当他是死了的。
因为宁卿的名声不好,所以并没有大办,只通知了宁卿的娘舅柳家。
柳老太太犯病,去不了,康氏想瞅宁卿嫁着个怎样的破落户,拔拉着两个儿子和儿媳裴氏一起。
方秀风家只有两间茅屋,搭在院子的一个棚用作厨房,外面用篱芭围的一大片做前院。院内摆了二十桌,正在村里的村民帮着做酒席。
“这房子还不及我家下人住的。”康氏嘲讽地裂了裂嘴:“居然瞧不上我的儿子,活该嫁这样的破落户!”
宁二爷也是极尽讽刺,让你给西昌侯做妾你不去,好吧,活该做个村妇!
宁妙四姐妹站在那里,宁妙道:“好累。”
“找个椅子坐坐。”宁素也累。
“这么脏,不坐!”宁妙用帕子捂着鼻扇扇,“这些乡下地方到处一股子鸡屎味儿,我想回家。”
“我也想回家。”宁巧撇撇小嘴。
“想回去立刻滚!”宁老太太怒喝。她气得胸口直起伏,别说是宁妙几姐妹,就是她也觉得环境太差了!但想到宁卿是被宸王府赶出来了,名声尽毁,也只能罢了。
“祖母,不怪我们,谁叫五丫头要嫁这种地方。”宁妙幸灾落祸,“都怨她自己作死,明明住得好好的,却被人家赶了出来。”
宁老太太气得一个倒仰,恨不得将宁妙一巴掌扇翻在地,但想到现在是宁卿的婚礼,都忍住了。
“新娘子下花轿罗!”媒婆一声唱。一群村民簇拥过来,小孩子嘻嘻哈哈地上前抢喜糖。
方秀风紧张地抻手去扶,众人只见一只雪白的柔荑伸出来,然后放到方秀风手里。
方秀风紧紧地握着她柔若无骨的小手,心都要化了,感到自己像身置梦境一般,傻呵傻呵地笑着:“小心……”
“嗯。”包着她的小手那粗糙陌生的触感,让她想要挣脱开来,但也就是一瞬间的反应,她就稳住了自己的心神,不让自己如此任性。
这是她的丈夫,是她将来共度一生的人,总要慢慢地接受的。
“快进去,拜天地!”媒婆笑着送上红色绣球红绫。
二人一手执一端红绫,在众人的簇拥下进了正厅。
两人站在正厅里,准备拜天地时,宁卿的心脏不知为何突然诡异地跳了跳。
司仪已经开始喊了:“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礼成!送入洞房。”
直到拜完,宁卿不知什么感觉,心仿似从高高的云端坠到地面,心抽着痛,却又狠狠地松了一口气。
宁卿与方秀风进了洞房,一大群人要进来闹,方秀风也想热闹热闹,但怕吓坏了她,关着门不让进。
宁卿坐在床上,他掀了红头盖,宁卿只觉眼前一亮,就见方秀风一脸惊艳,痴痴地看着她,惊艳过后就是紧张:“你……怎么哭了?”
“呃?有吗?”宁卿抚了抚自己的脸,果真有泪痕,“可能在上轿时落下的。”
“你饿吗?离吃饭还有一段时间。”方秀风关心地看着她。
“嗯,饿了。”
方秀风立刻走到一边,从食盒里拿出一碗面来,把筷子递给她,“吃吧,可能有些凉了。”
这是知道她大半天没吃过东西,特地为她准备的?宁卿心里一酸,痛楚间好像被一丝丝温暖包围,好像也不那么痛了。一边扒拉着面一边啪嗒啪嗒地掉泪珠儿。
“你……又怎么了?”方秀风看着她掉金豆子,心疼得什么似的,手足无措。
“没事。”宁卿摇了摇头,“我以后……一定会踏踏实实地跟你过日子的,相公。”
她居然喊他相公了!方秀风激动得差点喜极而泣、手舞足蹈。
他倒吸一口气,坐在她跟前盯着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