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显然,何相公不可能是被冒充的,他说的话也全是认真的。之所以事先告诉赵航对他的安排,其实只是顺便罢了,他想见赵航,是因为觉得他的来历很可疑,某些做事方法很熟悉。所以才专门让人把他叫过来见见。
让人放下轿帘,何栗合上了双眼。
有些熟悉的感觉,但给人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啊……何栗轻轻叹了口气,自己果然是岁数大了,净想些神神鬼鬼的东西。特特地把这个赵大郎叫过来问话,实在是很没必要。
虽然对外交工作实在是一点信心都没有,但是怎么说也比太医院靠谱,赵航乖乖地道谢告辞之后,心里七上八下地琢磨到底何相公把他叫过来是为了干啥,自己总不至于杰克苏到这个地步,让首相大人都想要一睹风姿不是?正胡思乱想呢,开宫门的时间到了,赵航随着官员们慢慢地走进了皇城。
赵航赶过来的日子很巧,正逢每月一次的一次的大朝会,其实他要是晚几天报道,就会被安排到御书房见驾了。他月末到,正好能赶上三月一的大朝会。
大朝会并不是像后世电视剧里演的,在一个宫殿里什么的。而是在室外,没错,就是室外!大朝会又叫御门听政,顾名思义,就是皇帝站在大门口,文武百官在广场上矗立开大会。为毛不在宫殿里?什么玩笑,大朝会这玩意,在京七品以上的官员一网打尽,人多的吓人,神马宫殿摆得下啊!这可不是几十年前了,那会儿由于差遣制度的缘故,许多官职都没人干,低品级高职位,五品以上的官员没多少……
其实赵航蛮理解过去的皇帝们为毛在这件事儿上干的这么奇葩:三年一次科举,每三年就要有二三百个进士被填到政府里来,而进士从来不是官员的唯一来源,还有蒙荫,还有地方举荐……这年头有没有退休制度,基本上都是老的不能动了才肯退居二线。久而久之,官僚机构约见冗繁,偏大宋公务员工资又太高,所以皇帝们用这样的馊主意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让臣下领五品官的工资干二品官的活儿,省多少钱啊!
哦,跑题了,且不提赵航满脑子的奇思妙想,总之,大朝会这玩意真的是很大的朝会,是真的真的在室外,不管那天是数九寒天还是烈日炎炎的三伏天,全开封的所有官员都要杵上那么一早上——不要觉得辛苦,官家他也要去杵着的。
赵航从来没见过这么多个直脚幞头,这真是太壮观了,放眼望去,这个偌大的广场简直成了帽翅的海洋。赵航小心翼翼地站在自己的位置,死活不敢乱晃脑袋:开什么玩笑,这样是把乌纱帽晃掉了露出自己那一头短毛,那可是把人丢到姥姥家了!
文武官员分列两侧,却不是站的两排,人实在多,中间的留出来的让官员们上前奏本的丈把宽的路,两边的官员每排各自都有五六个人,赵航粗粗一数,前前后后起码有三四十排,这加到一起何止文武百官?正经好几百人呢。怪不得只能站在广场山。
赵航的个子实在太高,杵在一众文官里简直是鹤立鸡群,他无比羡慕地朝武官堆里看去,唉唉,呆在那边的话,自己的身高好歹没这么显眼啊!
他站的位置比较靠后,却架不住个子高,周围的官员忍不住都撇了眼神过来。偏赵航还是个习惯昂首挺胸的人,死活做不到在场一些低级官员一直维持弓腰的模样,发现自己即使低下头也高人一定之后,赵航立刻放弃了全程龟缩的打算,索性大大方方地昂首而立,反正被看看也不会掉块肉。
官家并没有让他们等很久,这边各自站好,那边官家已经走到了高台上坐下。没有三拜九叩什么的,大家只是齐齐躬身,齐齐向陛下问好,这个过场也就结束了。接下来便是官员们跟皇帝奏禀事务。
这个场合下,高官们反而兵不多说话,他们几乎每天都有见到官家的机会,该处理的问题早就处理了。除了一些需要造势的话题或者紧急情况,每天都来皇城上班的高级官员们是不会这时候多掺和的。广场里占了几百人呢!哪有时间听他们啰嗦。
赵航站的位置靠后,再加上是在密密麻麻的人堆里站着,虽然没人说话,可是跑到前头奏本的官员的声音他也听不太清了。赵航站的十分无聊,便有些走神。正晃神呢,忽听到有人提起严青的名字,他心中警铃大作,忙集中精力听了起来。
赵航站的位置实在靠后,那个跟官家说话的官员站的很靠前,又是背对着别的大臣们的,更要命的是他的官话很不标准,赵航虽然集中精力,可还是只能听个七七八八。就这么个七七八八,都听得他火大的要死。
原来这说话的是个御史。御史这种生物,是赵航十分讨厌的,他到大宋这几年,无数次听说严青被御史弹劾的事儿。在赵航眼里,御史这种生物就是没事儿找事儿的代名词,这不,又开始找事儿了!
前几年的这场核瘟中,由于有了赵航这个金手指般的存在,大宋最终把核瘟阻断在太原以北,这次核瘟对大宋的影响并不如历史上其他核瘟那么严重。但是周边国家就没这么幸运了,西夏的人口一共才二三百万,虽然有大宋的支援,但在此之前死去的人已经相当多了,前前后后一共死了四五十万人,几乎占人口总是两成的人就这么没了。吐蕃还算好些,核瘟闹起来的时候,因为他们那里天寒地冻,人跟动物出门都很少,所以核瘟传染的比较慢,但即便如此,死去的人也有一二十万。
这两个国家都够惨的,但是跟蒙古的灾情比起来,只能算是小巫见大巫。核瘟本就是从蒙古开始的,草原上的国家,赖以生存的是牲畜而非田地或者别的东西,这场核瘟在大宋不过半年就被抑制住了,在西夏也在两年内完全被控制,而蒙古人,在核瘟中已经挣扎了整整三年。三年里,草原上蒙古部落的数量减少了一半儿,消失的部落,一部分是因为人死的太多索性给别的部落合并了,而另一部分,则是彻底的整个部落成为核瘟的牺牲品。
蒙古并不是一个统一的政体,从各大部落的情况综合来看,这次核瘟让蒙古的人口减少了大概有四成。而活下来的人也面临着牲畜大量死亡,生存条件日渐严峻的问题。
在这样的前提下,蒙古各个部落放下了彼此间的矛盾,纷纷合作,而合作的目的就是取周边国家抢劫。三年前突袭太原府只是一个引子,再被宋军把突袭的几个部落的骑兵杀了个干净之后,蒙古人便转而去骚扰其他国家,北辽,西夏,全都成了他们掠夺的对象,甚至连被赶到穷山恶水的金人都被蒙古人抢了几遭。但这几国家也不富裕,又或多或少的也收了核瘟的侵害,抢了一圈儿之后,蒙古周围形成了偌大的真空区。最近的几个月,蒙古人又开始对富饶的大宋动了心思,边境小冲突重新又多了起来,与大宋临近的真空区也渐渐又有了蒙古人的踪迹……
前阵子严青跑到边境上跟蒙古人干了几仗,全胜,朝中的一些大臣便觉得应该乘胜追击把蒙古人趁势全灭了,再不济,把他们赶到再碰不到大宋的地方也成。而这个御史,显然就是其中的典型代表。而身为御史,当然跟一般官员提建议的方式不同,他去说应该如何如何的,而是义愤填膺地指责严青指挥不力,在这样一片大好的情况下居然不乘胜追击,只是简单地把蒙古人打跑了就蹲在边境线上不动了,实在是对不起他那份俸禄。
赵航听的十分暴躁,这忒玛什么乱七八糟的,懂不懂军事的人都跑来指手画脚,霜儿对这帮人的评价太精辟了“站着说话不腰疼!”
“站着说话不腰疼!”赵航正想着呢,便听到有人把他的心里话说了出来,这声音忒耳熟了,是卢瑟。
卢瑟的个子不高,刚才站在武将堆里头,赵航硬是没看到他,这会儿见他从人堆里冒出来,这才想起来,大朝会是所有七品以上在京官员都要参加的,卢瑟当然也得来。
卢瑟一句话便把那个御史惹得大怒,调转枪头就想杀向这个长得跟严青有一拼的小白脸。可是没等他说话,卢瑟已经抬高了声音“顾御史此言差矣!”,说着径自从人从中走出来。
卢瑟一身朱色官袍、腰束大带,脖子上挂着方心曲领,足下蹬着白绫袜黑皮履,头带幞头,手持玉笏板,沿着中央的过道朝着前头走去。身后的官员看不清他的脸,只觉得他细腰乍背身材十分的挺拔,前头的官员纷纷闻声扭过头来,颇有几个看直了眼,赵航听到前头有人小声嘀咕:“又来了一个阎罗王!”阎罗王是严青的绰号,这些人说得出这样的话,显然是认识卢瑟的,知道他是严青的部下才有此一说。另一方面,也证明卢瑟实在是长得好,要知道,严青外号的全称是“玉面阎罗王”……
比起赵航这个愣头青,卢瑟显然已经相当适应官场风格了。他刚才那一声“站着说话不腰疼”,声音不大不小,那御史肯定听到了,但官家却是十有j□j没听到的,紧接着大声表明自己不赞同的态度,话题已经转了,那御史再想去追计较他前头的出言讽刺也没由头继续吧啦。
“顾御史说的这几仗,我恰恰也跟着严大将军打了。顾御史说的话,恕我不能苟同!”
“什么叫错失战机,白白让蒙古人跑了?顾御史可知严将军负责的边境线有多长?在边境上虎视眈眈的蒙古人又有多少?趁胜追击容易,可若别的部落趁着将军不在,打到云中府去,这又怎么算?”
“更不要说还有核瘟的问题,草原腹地,核瘟并没有完全消失,草原上到处都是被核瘟污染了的水源,我们从不敢喝草原上的水,一直都是随身带着水囊,可水囊能带多少水……”
那顾御史抓住空挡,叫道:“岂有此理,当我不知道核瘟是怕热的么?便是被核瘟所污染的水,只要烧开了就能喝!”
卢瑟微微一笑:“顾大人说的是,开水确实不会传染核瘟……”他的笑容里带着讥诮:“可顾大人可知道,草原上无遮无挡,烧上一堆柴火,几里外都能看到烟;几千人的队伍烧水,怕是百十里外都能看个清清楚楚!况且,顾大人以为我们追击敌兵,还有这个时间去烧水吃热饭么?从来都是拿着干粮,带着水囊,哪怕是数九寒天,也是凉水就这干饼子,能吃一口就成!这是追击,不是远征,兵贵神速,追击敌人的时候,谁有时间停下来烧热水!”
作者有话要说:小阿瑟你肿么可以这么帅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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