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在仍这样告诉自己。
他感到昭沅的双手轻轻握住了他的右手,先犹犹豫豫地,后来又紧紧地安慰地捏了捏。
他想起很多年前,自己曾问过师傅鹤机子。为什么我们师兄弟都是乐字辈,起个什么霸啊,惊啊,狂啊的字不是更有气魄么?鹤机子捋着胡须笑眯眯地道,乐字多好,乐山、乐水、乐世、乐生、乐天,这是我们修道之人应有的境界。
就好像为人父母,都会希望自己的孩子快快乐乐。
不求为官为宰,豪富显贵,但求平平安安,一生安乐。
镜中的妇人身影渐渐消失,乐越低头,向刺猬说:“谢谢。”
刺猬摇摇头,擦干眼泪:“不用,我也要走了,去应该去的地方。”
十几年后,它的梦醒了,它和这里的缘分已经尽了。
偶因机缘得仙缘,佛前听经又七年。听得懂人话,被老妇人捡到,在这个城里住过,是它今生最幸运的事。
小女孩的身影再次慢慢变成刺猬,淡淡化成半透明的,透明的,最终成为一缕轻烟,消散不见。
女孩坐着的地方有一团皱皱的黄绸布。那是用来披挂在佛像身上的黄绸布的一角。
琳箐打开黄绸布,里面有几根小小的枯骨,和一张刺猬皮。
其实十几年前,它已经死了。
在被那个火红火红的人用法力击中,丹元尽碎的时候。
但是,佛祖,我真的不想死。
我希望我能够活着,这一城的人都能活着。
他们给我窝住,给我东西吃,他们为什么要死呢?阿弥陀佛,请佛祖菩萨保佑好人平安,保佑这个城里的人平安。
昭沅和乐越一道在城墙边挖了个洞,把刺猬的尸骨用黄绸布裹好埋了进去。
乐越靠着城墙坐,良久不说话。
好像有石头压着昭沅的心和双肩,闷而且沉重。
琳箐看看乐越再看看它,拍了拍手道:“唉,凡人的鬼魂到了地府,一般三年就转世了,说不定这一城的人,已经过着这一辈子的好日子了。”她站起身,“不过凤凰亲自出手,只怕凃城的事情另有内情,我看咱们还需要详细查查。”
乐越也隐隐有些猜疑,父母的事让他脑中乱成一团,暂时想不到太多。他捡起地上的灯笼和沙漏,站起身:“今晚还是巡完夜再说。”他向着不远处马富的棺材铺看了看,幻象中的昔日繁华客栈现在已经一丝影子也无。
店铺的门扇在暗夜中紧紧地合着。
洛凌之道:“明天我们再来求他试试看。”
昭沅却发现,飞先锋正趴在棺材铺的屋脊上,背对着他们,向棺材店内院的方向探头探脑。它直觉猴子可能看到了什么值得留意的事情,便用法术上了房顶,猴子立刻转过头,对它比划了一下,示意它不要出声。
昭沅站上屋脊,听见院中有诡异的响动,它也探头向下看,只见院子中有个人,正手持一把斧头,一下一下地用力砍着木桩。
乐越的声音在昭沅旁边嘀咕:“奇怪了,他为什么三更半夜起来劈柴?而且还不点灯,他看得见么?”
昭沅侧首,发现乐越、琳箐、洛凌之、应泽不知什么时候都已经爬上了屋顶。大家在屋脊上蹲成一排,一起看向下面的院中。
劈木桩的那个人,正是马富。
琳箐眯起眼道:“你们仔细看,马富的样子,好像不太对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