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公子……」
「潘公子可怜可怜小的,用小的做工!」
「潘公子,潘公子……」
车外吵闹,车里摇摇晃晃,惹得潘腾达烦闷,又是谁抓起幔子、一把揪住他衣袖!
好不容易挨近车窗口,瘦小人儿紧抓潘腾达胳膊,拼命往上跳、挤呀挤的,让自己上半身挤人车窗里面,终于看清楚,洛阳出了名的美男子长相……
肌肤似羊脂白玉,高挺鼻,剑眉浓长,鬓如墨、长度近腰,一双黑眸仿佛深不可测的井,足以震慑人,润红的嘴唇或抿或笑,随意便能勾动身心魂魄,一不留神就溺死在那凝视之中——令瘦小人儿看到傻了,禁不住脱口而出:「潘公子,就让我去您家里做工!」
臭烘烘的扑鼻而来,潘腾达皱眉憋气,挣开肮脏孩子的抓扯,竟又被对方揪住另一手,弄脏两袖,他嫌恶瞪视瘦小矮个儿,那脸脏笑兮兮,竟生得一双琥珀色的明眸,使他随口问一声:「你几岁?」
「十三。」两只小手拼命抓住潘公子的丝织衣袖,仿佛那是救他脱离泥沼的唯一支柱!
「十三?小小年纪,能做什么工?不行,你太小了,走吧。」
「我虽然年纪小,可会渐渐长大的,请潘公子用……」
甩开对方、把脏孩子推出车窗,自然有仆从去抓开孩子,不让爬上车,正像他看过太多想来靠近的男女老幼,最终都是无功而返,他也毫无感觉,兴许那特别的琥珀眼眸,会让他留下半天的印象?
车舆接近潘家范围,多出来一些潘家奴仆,他们拿棍拿棒,帮着驱赶黏在车边的人群,大声吼叫:「走开,敢再过来,就把你们通通打趴在地!」
街道上推推挤挤的,过一会儿,车队转弯,终于抵达潘家大门,梁、潘两家的奴仆顾忌人潮太多,不敢让公子下车,于是,梁家的人力负责将群众挡在门外,潘家人则是安抚受惊的马匹,让车舆直接驶进潘家前庭。
「少爷回家啦。」
「辛苦了,快扶少爷下车!」
吵声里——潘腾达被扶下车,刚刚经过打仗似的游街,回到家也人多嘴杂的闹哄哄,哪儿都不得安宁,惹他郁闷绷着脸……
「哎唷,少爷安安稳稳的坐在车里,怎么弄脏衣裳?你还好吧?」
身边大嗓门刺着耳朵,潘腾达更加生气,忍不住冲着自家奴仆抱怨:「我怎么会好?哪里是安稳坐在车里?你没长眼睛看吗?」
围着潘腾达的奴仆,都给怒吼吓一跳,他们只见车身有许多脏手印,根本没看到车顶攀附一人,就这么混入潘宅,趁大家都没注意的时候 ,对准了潘腾达、从车顶跳下,顺便自我介绍——
「我的名字叫张煙,请潘公子用我做工!」
脏淹——什么东西!?潘腾达循声回过头去,抬眼驚捡一身影猴子似的、张开长手长脚突然从天而降,害他闪避不及?
「哇啊啊啊~~」
所有的奴仆同潘腾达一样失声尖叫,瞪眼看见猴儿般的小男孩,一屁股压在潘腾达身上,害潘腾达摔倒于地,竟将潘腾达当垫被,摁压缠住不放,老念着要在潘家做工,脏臭气味缺先熏昏了潘腾达,吓到他们蜂拥上去,一把扯开脏污孩子,忙将昏厥的潘腾达救出来!
潘家上下皆知,腾达少爷特重颜面,出门在外的形象一定要好,再怎么不高兴,都忍着回家来生气。
好比今天观赏的人潮差点挤破门,少爷依然优雅面对,也是确定群众和梁家人都在大门外面,他才禁不住对着自家奴仆小小的发火,不料竟有漏网之鱼,给小孩子看见他凶脸,而且看他狼狈的摔跤、吃一嘴土就罢了,还见他被臭到昏过去!?
偷爬上车顶,贸然闯进潘家,而且压住少爷、被逮个正着的脏小孩,按常理,老早狠挨一顿打,撵出门——
可这绝非腾达少爷的作风,所以他们暂且扣下无礼小孩,只等少爷指示……
家仆急救,令潘腾达很快的由昏厥中惊醒,立刻下令…「我不用小孩子做工,你们去让那个……叫什么来着?清洗清洗。给他干净的衣服,吃一顿饱,让他离开。」
接着,自有人去处理,他不必在看到那个脏臭猴子,亦顾及礼节,好生对待小孩,即便那小孩子出了潘家门,也不至于口说恶评,损他面子。
现下,梁家的随从也已经离开了,父亲应该会在外公那儿留到傍晚,再把外公的教训,原封不动的带回家给他?唉!他不禁叹气,可得把握这短暂放松的时光,在自己住的地方,急着换掉被弄脏的衣物,叫人在浴池添加香料,他从头到脚狠狠地洗过三回,觉得身上没那野猴子的臭味了,才肯让近侍伺候着穿衣,离开热烟袅袅的浴间,回到飞羽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