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跨入厅堂、关上门,一眼撞见父亲忙进忙出,似乎在整理打包。「你这是……?」他奇怪。
「你不说了要离开洛阳城?没钱总是不好生活的,我来收拾一些金子和值钱的东西,路上也好有盘缠花用。」
老爷所言,吓到张烟。
潘腾达也吓一跳,旋即会意过来:「爹,你同意我带阿烟离开潘家?」
「我若说不同意,你会改变决定吗?」潘介怀瞅着儿子挨近张烟,便知回答是什么了,他也不拐弯抹角,直接说道:「我只有你一个儿子啊,既然你非走不可,我也不想独自留下。」他环顾四周,有感而发,「现在咱们这儿,塞满梁家人,成天被他们监视,同坐牢没两样,我感觉很不舒服,我连跟随我多年忠心的管家都保不住,还要时常看到报喜和迎春那些个嘴脸,对我们潘家人颐指气使……唉!」
「你也见过你外公直闯我们家的行径,可我是面对他在濯龙围猎场,比起你来,我更了解他的凶狠,我能想象梁家发现你跑了,会引起多严重的后果。以后,我怕是再也不能过上安稳的日子了,反正我这亭侯的位子和财富,都因着梁家而来,要一辈子受制于他们,还连累你,我做起来也没意思,不如趁早离开。」
潘腾达怔怔的望着,父亲一边说一边收拾好包袱,十足十的认真模样。他这才从疑虑专为惊喜,又自责,拖累爹必须舍了地位、放弃富裕的家宅,跟随他这个不孝子。倘若现下还有别的选择,他不想让爹离家,可就是没有办法啊,多说无益,他唯有诚心道谢:「爹,谢谢,真的很谢谢你……我们一块走!」
「好吧,我们带上张烟一块走。」
张烟听了感动想哭,想自己何德何能,前世修了什么福气,如今竟能遇上这么好的老爷和少爷,他忍不住的跪拜叩谢,怕此生报答不完……他给他们拉起身,记着一事,他出声提醒:「可老爷、少爷,你们不会爬树翻墙,就算走出这儿,又怎么躲过那些巡逻的人,离家出门?」
是啊,怎么离家出门?潘腾达皱眉,这才考虑到,管家的已是换成报喜,在婚礼之前,但凡仆婢出入、守卫轮班执勤什么的,都是那畜生管控,还有迎春待人帮忙看着,父亲、他和阿烟要如何躲过?
「不必躲,也用不着出去啊,我们可从这儿的暗道直接离开。」
暗道?潘腾达、张烟对望一眼,听不懂意思。等到父亲带他们进内厅,看他在摆书册的地方蹲下,扳开隐藏式的扣夹、滑轨推开半面墙宽高的书柜,展露密道入口——他们终于恍然大悟。
「哇啊,这儿真是,真是……爹,我都不晓得你藏有这一处?」
「不只你,我连你娘都没有说过,」潘介怀不禁呵呵笑,想当年,他在结婚之前,瞒过所有人,建造出谁都不知晓的秘密暗道,是他这一生最得意的事啊,他不吝告诉儿子,「我之所以能够和你娘维持婚姻,就靠这个地方了,有时候溜出去透透气,做些自己喜爱的,再回家里,总能心平气和……」
潘介怀却没想到,这一条给自己放松的暗道,今日变成逃离梁家的关键。他直视儿子与张烟既期待又惶惶然,遂将收拾好的三包包袱交给他们背着,他抓紧时间,「别浪费口舌了,走吧,趁着深夜,我们赶紧出去!」
「好,爹、阿烟,咱们走。」
张烟跟着腾达哥哥点头答应,进入密道,给漆黑不见五指的吓住,绊了一脚,「啊!」惊呼之时,也摔跤,好像听到什么的闷声。他还没探究,已给腾达哥哥一把扶起,加上老爷手里烛火,引领他们继续前往密道的出口。
潘介怀父子带着张烟,由暗道悄悄的离开家。
三人等到天亮,城门开启……
潘介怀顾虑儿子美貌,容易招来麻烦,遂让儿子披头散发、假装作恶患病,他也教了张烟说法,于是,他们父子待在车里,由张烟驾驶马车,通过城门守卫。
「停!这车上的,是谁啊?」
「是我爹和哥哥,」张烟拉住马匹缰绳,努力镇定,他按照老爷教过的,回答守卫:「我哥哥第一次来洛阳,水土不服,上吐下泻生了病,我们想早些离开这儿,赶紧回家,给哥哥请大夫看病……」
潘腾达配合张烟说法,躲在父亲身边,装呕吐哀叫着要死要活,果然骗得守卫掩鼻走开,放他们通行。
马车顺利的出了城,三人才敢稍微松懈,还是担心,梁家人会发现他们逃走。便要马儿加快跑步,远离城门!
想当初,潘介怀趁着妻子回娘家小住的时日,用暗道离开家,若有机会换了便服出洛阳城,他喜欢去柳树道上的香满楼,在这座住宿兼膳食的旅店,尽情品尝他们的招牌菜式,无人识他,他乐得当一个平常人,包下最里边的客房歇息,暂且抛开爵位和梁家无形的限制。有时候,他顺道去拜访求学时期的好友们,大家一块欢聚,吟诗作文谈笑风生,使他贪得片刻的洒脱自在……
如今,潘介怀再来光临香满楼,多带上他儿子和张烟,还是住在最里边的客房,他睡床,儿子和张烟打地铺,将就的挤一挤,抓紧时间补眠。
睡到隔天中午,潘介怀让儿子待在房间,免得儿子容貌引来不必要的围观。
他带着张烟,下到一楼食堂拿午膳,不时听见其他桌席议论纷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