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再说:「五位宦官听从圣言,武装宫廷,且待人把所有印信、代表皇帝的符节护送入宫,召来左右御厩马夫、虎贲军、羽林军、皇城卫士,共约一千余人,由具瑗和司隶校尉张彪率领,突袭梁翼的府邸,梁翼来不及反应,当场被没收大将军印信,降级为比景都乡侯(乡侯,皇帝所封的二级侯爵。」
「外公他——」潘腾达震惊,忙改口:「梁大将军他……降级为乡侯?」
不过短短数日,竟起了滔天剧变?张烟觉得太不真实,帮着腾达哥哥询问:「那么,大将军府上的家眷如何?」
周围有更多人加进议论……
「还叫大将军?哈,梁翼已经不是大将军了。」
「没错,年轻皇上熬出头,总算是等到今日,才能够拔掉梁翼的军权,梁姓一族、还有梁翼的妻子孙寿一族,包括散步在朝廷和外地的梁孙梁家亲戚,不论男女老幼,全部入狱。」
「天啊!」潘腾达顿觉头晕目眩,只想一事,抓着人急问:「你可知,那个与梁家结亲的潘家,就是长寿亭侯他们一家子的消息?」
「这我就不清楚了,我只听说,沾上梁孙俩家的朝廷官、地方上的州长、郡长什么的,也是凶多吉少……」那人讲完了,急忙挣脱抓扯,责怪斗笠男为何紧张。难道是同潘家或梁家罪人有关系?
「我哥哥和那些罪人完全没有关系!」张烟拉走腾达哥哥,一面挤出笑脸,找藉口脱离群众:「我们只是太意外了,大将军……啊,不,是那个梁翼,他当权二十年,也会有垮台的一天?」
「就是啊,单他梁翼一家吃香喝辣的这么多年,捞去的油水根本无以计数……」
「他妻子孙寿家族也不遑多让。」
「梁孙两家又封侯又加官,仗着梁太后的庇荫,年年拿走小皇帝的财富,如今小皇帝长大了,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梁翼他们不垮台才奇怪!」
潘腾达被张烟拉出喧哗的人群,少了耳边男男女女叽喳,他才得以勉强恢复冷静,瞧着过来安慰的张烟,他无奈苦笑:「你别担心,我没事了,外公外婆那边,我管不了,我只庆幸爹已经逃走,没事的……」爹现下看见信了,应该待在白马寺,倘若爹知道外公的消息,不知做何感想?
张烟有些后悔前来洛阳,假使不来,腾达哥哥就不会知晓梁翼垮台……还有那骄纵的玲珑小姐,猛少爷一块被打入狱。他实在无法想象!眼看大街上,时而有军士警戒,令他恐慌,忍不住挨近腾达哥哥,低语:「走吧,我们用老爷的暗道回家,找看看项链,再赶紧回去白马寺。」
潘腾达和张烟凭着那一夜离家的记忆,找着秘密暗道的出口。
可喜的是,那儿无人看守,张烟赶紧过去,挪移竹篓柴草杂物,推开暗道小门,喜孜孜的告诉哥哥,「您看,这儿同原本的一样,没有被人动过……」
「搞不好有谁守在里头?」潘腾达泼孩子冷水,但是又想,他们都辛辛苦苦的来了,既已有冒险的准备,不罗嗦,点上灯火,他先孩子一步,走入暗道。
张烟跟进,同哥哥一起小心谨慎,往潘家走去……
狭长通道给火光刺激,从黑暗里现形。
俩人因着紧张戒备,亦步亦趋,走了一段路,周围仍然静悄无声,他们没感觉威胁,不禁快些脚步,愈接近家,愈是惶惶然期待……
张烟心急,比通道哥哥快一点跑向通道终端,蹲下去摸了检查,紧绷的心情稍稍轻松,回头喜望哥哥:「我就说吧,这外头的书柜没给别人发现,没有人进来,您看,滑轨上的扣夹还是好好的。」
「真的啊……」潘腾达低叹,拿灯接近孩子,他也没想到能再回家。忽地见孩子似乎发现了什么,从墙边捡来一物,「怎么啦?」他好奇询问。
「找到项链了!」张烟如同初春新生的小鹿,高兴得蹦跳起来,急着将项链递给哥哥看看。
潘腾达睁大眼,不太相信,「当真掉在这里?」可确实就是同他身上一样的白玉项链,只不过,他说:「链子断了线,等我们出去,再找首饰店的老板,把这断线接起来。」
张烟点头答应,好不容易,腾达哥哥送的项链失而复得,这一回,他小心翼翼的把它放入怀里,绝不能再弄丢了!
陡地,他们听到书柜外面隐隐的吵声。
吹熄灯火,潘腾达要张烟安静,他再静悄悄的推开书柜,露出缝隙,由暗道里面向外室望去,潘腾达一眼发现,从远处奔逃进爹的住处的女人。
张烟也看见了,被满头乱发、哭到妆花的女人吓住,竟是——迎春?
迎春没旁的路可逃,只有逃入潘老爷的住所,仍旧逃不过宦官的数十卫士追来,团团围住,她骇到腿软,砰咚一声跪地,急忙向宦官磕头,她失声痛哭:「别杀……别杀小的……小的知错啊……小的罪过……以前不该对您无礼……请徐璜门史饶命啊……饶过小的……」